耿恭冷笑:“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我要将你送给京兆尹,你作恶多端,让京兆尹把你押往东市,当着百姓的面,一寸一寸地削死你,才能泄了天下百姓的愤恨!”
这时,吴猛纵马上来,一扯缰绳,马突然立住,吴猛双手一拱,道:“壮士好本领,在下眼拙,请你高抬贵手,放我兄弟一马,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耿恭见来人彬彬有礼,又生得十分儒雅清秀,也拱手还礼道:“看你相貌不俗,身手必然不凡,大丈夫不去为国杀敌,建功立业,却在这里做偷鸡摸狗的事情,难道不十分可惜与可耻?”
“这……”吴猛沉吟片刻,面露难色,道:“在下有难言之隐,不便与兄台多言,敬请兄弟谅解,请大人大量,放了我兄弟,不与他计较,可好?”
“不行,我要将他解送入官府。若放了他,继续作恶,为害一方,那怎么办?”
吴猛在马上晃了一晃,惊道:“送入官府,我兄弟哪里还有命?请兄台高抬贵手,留我兄弟一条生路!”这时,李敢挣扎道:“哥哥,不要管我,我们这么多人,冲上去,围住他,杀了他!”
喽啰听了,呐喊着将耿恭团团围住,一柄柄刀在火光中折出炫目的光芒,杀气平地而起。耿恭哈哈一笑,豪气顿生:“莫说这乌合之众,就算十万匈奴铁骑,我耿恭也能进退自如!镌弟,今天咱们痛痛快快地杀上几个来回!”马娟热血沸腾,柳眉坚起,应道:“好,耿大哥,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杀尽这些丑类罢!”
正待厮杀,忽听“铛”地一声,吴猛将刀抛在地上,飞身下马,跪拜在地,泣道:“兄台,我与李敢,结为异性兄弟,同生死,共富贵。他做的每一事,我吴猛都是主谋,既然你执意要将他解送官府,请将我带上,东市街头凌迟的时候,我们兄弟共赴黄泉,不负当初立下的誓言,请兄台成全!”
耿恭怔住了,他没有想到,两个盗贼居然这么情深义重!他想起前些日,自己以身相代,解救哥哥耿秉的事,推己及人,不禁感动万分:“义气凌秋日,壮士节气高。草莽之中,居然有这般义气,实在难得,实在难得……”突然,耿恭又冷若寒霜,道:“好,今天放你们一马,可以。但是,你们立即毁去营寨,遣散喽啰,离开乱山冈,不可再为非作歹!”
说罢,耿恭放开李敢,撤回剑,手一推,李敢滚落马下。吴猛大喜,拉起李敢,双手一拱:“我叫吴猛,他叫李敢,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大恩大德,日后结草衔环,必当相报!”
李敢却不甘心,铜铃般的大眼一瞪,粗声道:“哥哥,谢他干啥?他阴谋诡计,侥幸得手,算什么好汉?”话毕,抽出马刀,作势欲上。吴猛脸一沉,厉声道:“李敢,跪下!”李敢气呼呼地把马刀一丢,站在一旁,呼呼喘气,却不愿跪下,吴猛陪笑道:“恩公,我这个弟弟,虽然粗鲁,却是性情中人,刚有冒犯,不要计较。”
耿恭摆摆手:“你弟弟爱憎分明,也是一条好汉。看他不服,我可以陪他耍一遭。”吴猛忙说不敢,李敢闻言大喜,忙从地上拾起马刀,拉开架势,道:“哥哥让开,这次不是我要打他,是他要与和我打了。”
吴猛有心想瞧瞧耿恭的本领,双手抱拳,道:“恩公,那恭敬不如从命了!”闪到一边,腾出空地。耿恭跃下马,马娟叫道:“耿大哥小心!”耿恭回头,见他满脸关切之情,心下感激,冲他微微点头。李敢二话不说,施展一身蛮力,挥刀便上,耿恭举剑相迎。刀剑相交,声响不绝刀光剑影,飘忽不定。李敢武艺虽好,却不是耿恭对手,仅战了十来回合,已是气喘吁吁,左遮右挡,不住后退,眼看输在旦夕,不料耿恭住手,托剑跳出圈子,道:“李敢兄弟刀法精湛,斗了多时仍是不分胜负,我看是平局,不用再比了。”
李敢这时才心服口服,却碍于面子,呆呆地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吴猛见状,走向前来,夺过李敢手中的刀,丢在地上,拉着他纳头便拜,高声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恩公不仅剑术好,武艺高,更是顾全了我弟弟李敢的面子。从今以后,我们死心塌地跟着恩公,任凭恩公吩咐,刀里来,火里去,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敢当,不敢当。”耿恭急忙向前扶起,道:“你们兄弟武艺不凡,为什么不思报效祖国,光宗耀祖,却在这里落草为寇,虚渡光阴呢,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唉。”吴猛长叹一声,道:“恩公有所不知,这位李敢兄弟,便是武帝时的李陵之后。”
耿恭一惊:“李陵后代不是生活在匈奴吗?”
原来,李陵是汉武帝时的一员骁将,当时以三千兵对阵十万匈奴,血战七天七夜,兵士尽亡,匈奴单于爱其才,令人招降,李陵心生一计,诈降匈奴,深入敌后,静待时机,再归汉朝。哪知汉武帝竟不查虚实,立诛李陵满门。李陵恨汉武帝无情,遂专事匈奴,再无二心。匈奴单于将他的女儿嫁给李陵,又封他高官,自此,李陵后代久居匈奴。
李敢咬牙恨道:“我与匈奴不共戴天!”
吴猛叹息道:“李陵的后代变为平民,有的迁入中原,李敢随父居住在凉州边境,与西域做些小买卖,日子平静,家境惭为殷实。可是,有一天晚上,匈奴与车师国侵掠边境,将他全家都杀光了,只有他只身逃了出来……”
这时,李敢掩面哽咽,一条大汉,竟像个小女子一般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他忘不了,匈奴与车师的马刀上沾满鲜血,点点滴滴,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寒光,地上横七坚八躺着父母妻儿的尸体。
吴敢愤怒起来,全身颤抖:“不止李敢,这里每一个人,都与匈奴结下血海深仇!我们原本平静地生活着,可是突然有一天,匈奴挥着马刀闯了进来,肆意地烧杀抢掠,家破了,人亡了,剩下可怜的我们,逃了出来……”这些人丢下火把,趴在地上,掩面而哭,哭声凄厉,不忍卒闻。马娟听了,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耿恭奋然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落草为寇呢?为何不披坚执锐,奔赴边陲,上阵杀敌,上为国立功,下为家报仇呢?”
吴猛道:“光武帝以来,面对匈奴的侵扰,朝廷一直宽容忍让,从不用兵。前年,明帝终于征讨匈奴,派出三路大军,我们听到了,急忙赶去投军,没想到去晚了。唉,为了等待下次机会,就聚集在京城,可是,朝廷竟毫无对匈奴用兵的音讯!”
“可是你们据道抢夺,杀人越货,就没想过,让多少家庭破裂吗?古人道,子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这么做,与匈奴有什么区别?”
吴猛、李敢低下头,满脸愧色。
“我是耿恭,现下皇上命我随窦将军征讨匈奴、西域,你们可愿前往?”吴猛、李敢大喜,齐声应道:“当然愿往!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喽啰也齐声振臂高呼:“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悲怆的声音回荡在浓浓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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