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郎中自床头起身,开始在桌上写药方。哑巴吴从杀手那得知了实情,冯厉又是刘癞子的人,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他便凑上前将药方的内容记了下来。
“此子所受之伤,为江湖中人的内力所致。好在杀手武功不高,只是让其心肺有些许破裂。只需照这个方子,每日熬服三次,多则一月,少则二十日,必能痊愈。”
郎中是许府的老人了,有医者风范,应该看得很是仔细。哑巴吴对他还是放心的,不过当郎中将药方交到冯厉手中的时候,哑巴吴却是眉头微皱,将方子抢了过来。
“哼,哑巴吴,你在做什么,想死不成?”
冯厉大怒,自己是许府为数不多的甲等家丁。对方只是一个打扫茅厕的低等下人,竟然敢在自己手里抢东西,这让他既愤怒,又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哑巴吴在拿到方子后却直接坐到了床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哑巴,想必是茅厕的味道将你熏成了一块臭石头。爷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许府的规矩。你们两个,给我上。”
冯厉狞笑连连,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哑巴吴。但随即屋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西院管家刘癞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冯厉,老爷到了,速速出来迎接。”
“老爷?厉哥,这哑巴还打不打?”
“哼,还打个屁。不过也不怕他跑了,都是府里的,日后有的是机会。”
冯厉冷哼完,立马换了个表情神态,而在他转过身的间隙,身材微胖的许三金已经到了门口。这让冯厉有些慌张,连忙弯下身子,跪在了地上。
“老爷您终于来了,小人辜负了老爷的重托。您让我好生带着陆忻,这孩子却背着我买卖梦魂膏。现在被仇家所伤,令我许府蒙羞,小人实在是痛心疾首,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老爷跟前……”
冯厉显然早有准备,许三金一到,就开始哭天抢地的喊,演得声泪俱下。许三金见他这样子,一时间站在门口也不好说什么。原本要发的脾气,瞬间就下去了七八成。加上刘癞子在身后吹耳旁风,许三金紧锁的眉头慢慢舒缓了下来。
“老爷,既然曹安什么都已经招了,那这孩子审与不审并无太大干系。虽说他被贼人打伤,但也是自己不守规矩在先,可谓是咎由自取。这世道,在哪都一样,做错了事,上天就会降下惩罚。老爷不必因他年纪小就心生愧疚,夜深了,老爷您还是回去吧。”
“是啊老爷,区区一个丁等下人,怎敢劳您大驾。有我和刘管家在,此事定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哼,府中出了刺客,差点还死了人,老爷我能睡得安稳吗?你二人无需多说,我去看看他的伤势。”
尽管刘癞子和冯厉想要阻拦,但许三金并没有打消进屋的念头。可他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的哑巴吴。顿时神色骤变,又停了下来。
“你们所有人,都出去。”
“老爷?这屋子又脏又臭,您可不能一个人待着啊,还是让老奴我陪在左右……”
“我的话没说清楚?还是你们的耳朵都聋了?滚,全都滚出去!”
许三金怒喝,他的目光非常凝重,始终紧盯着床头的哑巴吴看。刘癞子在府中多年,从未见过自家老爷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摸不找头脑。他也不敢忤逆许三金的命令,只得带着冯厉等人退了出去。随后,许三金亲自关了屋门,并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您多年未出西院,许某又忙于诸多俗务,还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
许三金倒了水,并不是给自己喝的,而是端到了哑巴吴面前。这一幕若是让其他人看见,恐怕立刻就得惊掉下巴。许三金可不光是越州的首富,放眼整个江南,甚至是全天下,也没有几人敢和许府比有钱。但此时此刻,这位富可敌国的许员外,却给一个打扫茅厕的下人倒水,简直不可思议。
“您是主,我是仆,还是不见为好。当年老员外在世时我便说过,此生愿在西院终老,以报他老人家救命之恩。您是许府唯一知道裴某身份之人,不见我,便少一份凶险。”
“唉,一晃眼,十来年过去了。如今这天下尽归大唐,想必世道会慢慢安定下来的。您非我等凡俗之人,不出去看一看这大唐气象,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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