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畔家园售楼处出来的时候,王磊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始终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他在默默算着一笔账,什么时候才能攒够33万块钱,买下他心怡的房子。恍惚间,他甚至想到了结婚那一天,他抱着美丽的左小萍,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无比风光地走进他们的新居,走进他们甜蜜又温馨的家……
陈平凡很少见乐天派的王磊沉默寡言的样子,便多少有些担心,“王兄,你早就说了,买房子这事儿,你父母能赞助你十万,那你还愁什么愁啊?就这一点,我和易飞已经被你拉出了十条街,你要是还愁,我俩就该跳楼去了!”
“你不懂,老陈!算了,今天我就跟你交个底吧!”说着,王磊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把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缓缓地吐了出去,“你知道我喜欢左小萍,但我清楚我自己长啥样,就我这德行,要想追到左小萍,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不是单纯的自卑,我说的是事实。所以,对我来说,最现实的做法就是筑好房子,垒好窝,然后再用真心去打动对方。这样,我的胜算才能大一些!”
听王磊说得实在,陈平凡不由得心生感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困境,要想摆脱这样的困境,还真得像王磊这样,先正视它,然后集中自身的优势,去击垮它!自欺欺人和坐以待毙都是不可取的!
那自己呢?陈平凡黯然。从刚来清屏到现在,他始终不甘心的一件事就是——他居然要在这个贫困落后的地方扎根!如果有可能,他还要冲破这禁锢,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更辉煌灿烂的人生。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中午,两个人找了个小餐馆,喝了点儿小酒,然后带着几分醉意回寝室睡觉去了……
九月一号开学这天,天气有些反常。昨晚还繁星点点的天空,一大早就被漫天的阴云给遮蔽了。
风很大。地上的叶子和白色垃圾随着大风恣意地翻滚,偶遇一处墙角,想要“苟且偷安”,却被一股更猛烈的风卷到了半空中,飘飘摇摇地,飘飘摇摇地,飞到墙那边去了。
借着猛烈的风势,豆大的雨点也噼噼啪啪地打落下来,打湿了青砖地面,也打湿了绿树红墙。这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很快,整个灵源二中乃至整个清屏县城,都成了漫天雨雾所笼罩着的世界。
站在窗前的陈平凡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如注的暴雨给他带来的不是内心的慌乱,而是内心的平静。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陈平凡从神游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杨海静的号码,便按下了接听键。
“陈平凡,听我说,咱班有个叫周兆斌的学生,这小子在厕所吸烟,被政教干事给抓到了。我当时也是被他气坏了,见他面就狠批了他一顿,结果这小子也有点儿脾气,不但不服我,还顶撞我,后来一急眼,就尥蹶子跑了。我现在是左找找不到他,右找找不到他,看外面下大雨,我怕他跑出去,再出点儿啥事儿,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吧!”杨海静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的,就像是开了机关枪,放了那连珠炮。
听这话,陈平凡的心咯噔一下子,哪还有心思看雨了?他小跑着出了办公室,又大踏步向自己班走去,一路上,他都在努力回忆着周兆斌的长相,绞尽脑汁。恍然间,他把这名字与一个刀条脸男生对应上了,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叫苦,怎么会是他呢?
虽说周兆斌给陈平凡留下的印象还不深,但他奶奶给陈平凡留下的印象却是极深的。
在军训期间,陈平凡曾接触过周兆斌的奶奶。周奶奶是七十多岁满脸皱纹的老人,当时她是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不远千里专门来看望他孙子的。老人到二中后,没见到杨海静,就和接待她的陈平凡唠起了他孙子的身世,唠着唠着,鼻子一酸,眼泪疙瘩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她说周兆斌这孩子命苦,七岁不到父母就离婚了。他母亲拋夫弃子只身去了上海,从此杳无音信。他父亲一个人,靠打工挣钱供他上学,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可就在半年前,他父亲在工地干活时不小心受了重伤,跟开放商去理论却没理论明白,最终耽误了治疗,留下了后遗症!以至于他现在连重体力活都干不了了!只能给人打点儿零工,挣点儿糊口的小钱儿。再说她自己,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早就不中用了,钱更挣不了,简直成了他们一家的累赘……
当时,陈平凡有些黯然,也有些愤懑,他暗自思忖,周兆斌的母亲也太不负责任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却不管,这算是什么母亲?至于那些黑心的开放商更是可恶,难道他们只知道往钱眼儿里钻吗?连一点点的同情心都没有了吗?哎——,只盼着周兆彬能争点儿气,好好学习,改变他个人的命运,再改变他家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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