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板急冲冲来到店里,让后厨立刻按他拿出的单子出菜,说有十桌客人马上要来店里用餐,表情急迫。
武氏姐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见经理赶忙组织众人做迎接准备工作,清理大厅杂物、布置餐桌、摆放餐具,遂信以为真,急忙进入后厨,开始忙碌起来。
虽然仓促中出了点小状况,柳明上错了一道菜、呆子摔了一跤打碎了两个盘子、保洁员香姨忘记了点燃厕所的檀香、化妆师胡丽漏了给收银的细妹脸颊上点痣……但这场只有筹委会三人知道的演习还算成功,后厨菜肴的品质和出菜速度得到了认可!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到最后,那十桌客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程三板的解释是对方临时取消了临时预约。
这场“临时拉练”,产生了一个后果:直到餐厅正式开业的前一天,这十桌被放鸽子的菜肴作为员工餐,才刚好吃完。
一楼大厅,最终决定搞一张长六米的长方形餐桌,供愿意和陌生人同桌进餐的顾客使用,它能让人想起电影里的“三疯子组合”第一次出现时,那张凌乱而盛满乐趣的餐桌。
这是另一种餐饮文化的体现。
然而究竟是用多张桌子拼接,还是定做一张整的,让程三板犹豫不决。
“还是张整的吧,至少没有那么多碍事的桌腿呀!”
程三板本来是倾向于电影里的拼接方案,经柳鹂烟这么一说,觉得有理。
“而且,拼的容易摇摇晃晃,也不显档次,好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样。”
蜜姐的忧虑,最终让程三板决定去找个木匠制作一张整体的厚实的长餐桌。
木匠姓朱,原先是国营家具厂的职工,家具厂倒闭后自己出来单干,凭借好手艺,反而比原先在厂子里的收入高。
“世事难料,福祸相依,早知道,早出来单干了,还省得在厂子里受气!”
朱木匠第一胎生了个闺女,违反政策又要了一胎,单位知道后,要开除他,求爹爹告奶奶的才保住了工作,但交了一笔不菲的罚款。
所以他心里一直对单位很不满,这种不满情绪像婴儿的口水,时不时就流泄出来。
第二胎是双胞胎儿子,一大家子高兴坏了,那罚款交了都值,可孩子养到三四岁,才发现与别人不同,去医院检查鉴定,得知是轻度弱智……
“世事难料,福祸相依,”朱木匠对来订桌子的程三板,第二次说了这句话头,“我儿子傻虽傻点,但生活能自理,也不用我们操心,那个见天嘲笑我的王大壮,倒是生了个猴精的儿子,前年下河游泳,淹死了,落得个孤独终老!”
“你就积点口德吧!”老伴瞪朱木匠。
“嘿嘿,说得也是,他要不是见天嘲笑我,落了报应,他儿子也不至于淹死!”朱木匠推开料房,踢了脚放在墙根的两根粗壮的香樟木料,“这个做你要的长桌,最合适,而且省得上漆,不会生虫发霉!”
程三板扣了块树皮,嗅了嗅,满意得颔首:“十二张椅子也做得出来吗?”
“那料可不够,你想用一样的料?”
“那当然就最好了,颜色气味都一样,才是一套嘛!”
朱木匠接过程三板递上的烟,夹在耳朵上,“其实没必要,一色的木料那边也多……如果你坚持要用香樟的,我去调一些来就是。”
“要不要等好久?”程三板急问。
“按你说,六天,六天后你派人来拉就是!”朱木匠笃定道。
“一言为定!”
两人出了料房,程三板眼前一亮:院子里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人叼着一根棒棒糖,手揣口袋里,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哥哥叫朱大军,小名胖大,弟弟叫朱小军,小名胖二。两人都是浑圆的脑袋,白白的皮肤,一副营养过剩、养尊处优的模样,如果不瞧他们有些迷离清澈的眼神,也看不出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这他妈的也怪了,不用脑子还秃顶!
“天意啊!”程三板心想。
两孩子其实也不傻,就是没别人脑子灵光罢了,与其交谈,也很正常,只是思维跳跃不定,忽东忽西,说话内容和表情不太一致,没有逻辑上的致命错误。
与其说是轻度弱智,不如说是因这一医学定性产生了某种心理暗示,从而回避社会,回避正常的人际交往活动,而罹患的轻度自闭症。
朱木匠的老伴反对程三板雇佣两孩子。
“他们只是呆一点,憨一点,又不傻!”程三板力争。
“要多呆,要多憨,要多傻?”孩子母亲激动道。
“能多呆,能多憨,能多傻?”程三板简直不敢相信,一位母亲竟然这样说自己的孩子。
“……他们从来没离开过我,他们不可能适应得了外面的世界!”朱木匠的老伴泪眼朦胧。
“做父母的,最开心的就是看见自己的儿女能有一技之长,能在社会上立足,能自食其力,你不能一辈子把他们栓在身边吧?再说你们老了怎么办?把孩子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他们开始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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