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侯莫陈洛的心思很重,想说的话千言万语,到嘴边又失了兴致,只缓声道“说些闲话吧,我侯莫陈家两百年前随太祖迁入长安,不断开枝散叶,如今也称得上是关中望族。族内大小老少数百口,数代皇恩加身,无论哪一朝天子在位,均是不减富贵。”
云世琼一愣,不知他这话是从何说起,只得缄默聆听。
侯莫陈洛继续道“伴君日久,族内先人早摸透了侯莫陈家的生存之道。既然将身家性命与大周绑在一处,大周兴,则侯莫陈家兴。”说到此处,不等云世琼回应,他接着道“可还记得,大周出兵前,老夫与你做的那笔买卖?”
对方口中的那笔买卖,涉及一场赌局,如今兵败如山倒,二人自然赌输了。云世琼答道“既然战事如此,本公身为大柱国,愿负兵败之责。”
侯莫陈洛笑了笑,老脸上的皱纹,愈加扭曲,他摆手道“老夫既然愿做这买卖,便有本钱。”他话锋一转,道“老夫为何不找李弼辅?”他自问自答道“治国文人,乱世武将,这道理你是明白的。启帝龙兴伊始,随从不过六百三十一人,除去梁冲不说,军中只有你一人升迁极快,直至官拜大柱国,统领大周兵马。你这人,虽是武将出身,却有文人的敏锐,也懂得为官之道,对军中同僚颇为照顾,即便如今朝中有所谓云党之称,尚能做到结党不营私,称得上一股清流。”侯莫陈洛瞥了他一眼,又道“就是在背后,没少说老夫坏话,令老夫有些不喜。”
云世琼闻言尴尬道“意气用事,作不得数。”
侯莫陈洛哼道“若作得数,你早不知在哪个边关吃沙了。”
云世琼提起酒杯笑道“本公自罚一杯。”说罢一口饮尽。
侯莫陈洛接着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从龙富贵,首重揣摩圣意。那日长安众人得知梁冲归来,圣上曾问老夫,大周兵力几何。”
云世琼点头认同道“这件事我有所耳闻。”
侯莫陈洛道“所以圣上身为当朝天子,看天下用的是气度与胸怀,看朝堂用的却是制衡。如此一来,这笔买卖,只能落在你身上。”
云世琼若有所思,并未接话。
冬日夕阳落得早,才几杯酒的功夫,夜幕已然落下。寒鸦归去,月上枝头,一片皎洁洒在白雪上,将两人的身影拉扯得隐隐绰绰。
唤来下人在院中掌了灯,侯莫陈洛才继续道“当日出兵,若三军得以凯旋,届时天下既平,治国政事繁杂,李党将顺势独大,必成君忧。老夫这才想要将军功落在你手,为你造势,而老夫在其他事上,也会偏向于你,以此为陛下制衡李党。”长叹一声,侯莫陈洛饮了杯酒,才又道“可惜平东大营全军覆没,庞远烈与遥光兵败西信州,乱世已至,更只能靠你们这群武将力挽狂澜。老夫身为三公之首,自是能为你多分担一分是一分。”
云世琼刚才坦言愿担职责,此刻听到对方话,误以为侯莫陈洛以退为进。心有不满,当即道“为兵败担当,是本公分内事。再者,西信州战败,敌军也有战损,建康一役,更是两败俱伤,老太师不必悲观。”
这话巧妙,明面上劝对方不必悲观,深一层意思,却是他云世琼对于平乱有把握。
侯莫陈洛听了这番话,却幽幽问道“你是如何平步青云的?”
云世琼一愣,答道“当年启帝兵临长安,本公侥幸率先破长安,从此得圣上青睐。”
侯莫陈洛追道“此前呢?”
云世琼汗颜道“不过是中军校尉。”
侯莫陈洛又问道“那你觉得,圣上谋略又如何?”
云世琼笑着道“当年圣上流落江湖,统率乌合之众,于数年后挥兵四十万,兵临长安。这等谋略,只怕天下无双。”说到此处,云世琼端起酒杯道“以此杯敬当年。”旋即他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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