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将碗中酪酒一饮而尽,伸手请李恒继续。
“要说这连弩车,原为墨家守城重器,车身长度与城墙厚度相若,车舆高八尺,机括为纯铜铸造,车身由十人控制,以应对敌军在城外积土筑台而高过城墙、所发起的居高临下的进攻。
“最初也只七矢连发,后来竟可发出大矢六十,小矢无数,大矢矢尾有绳,射出后还可迅速收回,小矢倒是不用收。
“再过得几年,连弩车便成了各国攻城之利器,所到之处,摧城毁池,先武厉王以此一路踏平五国,唉……厉害啊,真乃弩中上品。”
将离连连点头:“嗯,厉害厉害,如果轻弩能连发……”
“嘿。”李恒鬼笑一声,“公子既然问了,那老朽可就直言,若是有人愿意钻研,做成了可以连发的轻弩,那也不是‘轻’弩了。
“若要轻,其弩箭也必是细短,簇头精小,伤敌不深,机括器型小而繁琐,除非墨翟再世,尚可完成几分,旁的应该就再无人能做到了。”
将离试探性地问道:“那请问那位墨子……还在么?”
“哼哼,一百年前就死了。”
将离轻叹一声:“那好吧,咱们还是先好好来研究这个袖剑。”
李恒点点头,他此时也是技痒,跃跃欲试,整日对着工坊里的琐碎事务、人员惩处,怎能不心生厌烦。
但若是无官府下发给工坊的命书,私造兵器可是要受罚,不过既然是九原君的差使,那自当无甚好忧虑的。
除非有人存心要参他一本,但为了一把供君侯玩乐所用的小小袖剑,而特地状告到咸阳,为吏之人中,也确实没有这样的傻子。
天秦南楚相安无事,近几十年来战事骤减,北边虽有匈奴隐患,但毕竟与帝国实力悬殊,兵工武器也只是均匀产出,以囤积为主,并不要求改进,那武库都快堆满了。
李恒本出自工匠世家,如今却越活越不中用。
而九原君却拿了一张帛图来找自己,图上袖剑堪称奇兵,确实从未听闻,想法有趣,可以一试。
只不过这袖剑绝非军事所用之兵,倒更像是……暗箭伤人之器。
莫不是九原君真与那牵机阁有所牵连?
李恒对墨子的话其实有所保留,墨翟虽早已不在,但墨家尚存,在南楚和辽东均有他们的身影,巨子也该是有的,不过腹?(tūn)之后,再无听闻巨子其人,墨家已是没落了……
……
从工坊出门,将离踩上自制的简易马镫,翻身上马,骑行几日已经非常熟练了。
而那马镫,不过就是在马鞍两边坠了两根麻绳,下面拴着个比脚略宽的铜环而已。
最初连铜环都没有,只是用绳打了个圈结,后来在工坊找着些废料,让人改造了一下,才有的铜环。
先前与李恒那老头儿说过造马镫的事儿,果然又被他嘲笑了,笑自己上不去马,还笑自己双腿无力,夹不住马背。
好吧,那就跟他普及一下马镫的优势,先说了没有马镫的骑兵都是轻骑兵,以监视侦查和阻截后勤部队为主,而且挥剑全靠手臂的力量,杀伤力有限。
再说若是有了马镫,就可稳固身体,手持重兵,利用马速的巨大冲力来重创敌人,动作难度也可以变大,一手砍翻一个,还能降低骑兵的疲劳感,适合长途奔袭,巴拉巴拉巴拉……
“九原君很有想法。”
这是李恒一贯的作风,先是文绉绉跟你行礼,或揖或拜,礼数到位,然后再酸不溜秋地泼你冷水:
“九原君何不将此话奏与陛下,若陛下发话,命书一到,老朽即刻命工匠批量铸造此物,再由白将军监送,配发至北境全军。”
“啧,真麻烦……”
将离此时也不是真的要改进什么,只是为了自己骑行方便,到底是不想跟咸阳那边打交道。
况且就封,不就是他们不让自己参政么,这建议就算奏上去,估计也会被打回来。
便摆摆手作罢,自己去找俩铜环来将就一下。
此刻带着马队浩浩荡荡,沿着那条熟悉的土路回城。
收成已经到了尾声,两边田里的麦子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秆儿,牛车往来其间,远处村庄空地上站了好些人,大概是田典和监者下来监督收粮,现场称重,再运上牛车送到城里的粮仓。
这是一个和那日一模一样的黄昏,连夕阳的位置都相同,逐渐走到那匹老马倒下的地方,马肉早已进了将离和士伍们的腹中,只留下扎眼的血土。
头顶陡然一阵凄厉的鸣啸,将离抬头看去,啧嘴一声,又是那只雀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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