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点头道:“连师尊都这么说,看来对方的身份已毋庸置疑了。”
“你怎会惹上这帮人?”
“当时,济阳境内有一伙黑道势力,十分猖獗,后被我剿灭,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头目竟然是七绝教的人,来寻仇的正是这厮的师父。”
墨云皱眉道:“这就是了,这一帮恶魔向来行事毒辣,睚眦必报。唉,你的伤势非常不妙啊,你‘灵台’、‘大椎’两处要穴郁结严重,以致督脉不通气不固,任脉不畅血不盈,七绝劲专惑人心神延损经脉,起初只伤你灵台穴,而后损及大椎穴,大椎穴既损,进而延及手少阳三焦经,你最近是否时有感觉肩肘疼痛,胸中烦恶?”
刘钦愕然点头,道:“师尊所言一点不差,可有法子救徒儿一救?”
墨云叹道:“要治此伤,必须打通郁结的穴位,可是以你目前的功力很难办到,需要一位功力深厚之人运功协助,若不是为师现在也有伤在身……”
刘钦脱口问道:“师尊你竟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什么人有这能耐?”
墨云淡然一笑:“是一个会使妖火的家伙,趁我在马车上打盹时突施暗算,不过他功力尚浅,如此只会害人害己,这会恐怕伤得比我还重。”
“师尊的身体要紧,不用为徒儿的事费神了,徒儿自己想想办法。”
“钦儿你不要担心,为师这点小伤,修养十日便可痊愈,到时候再替你疗伤。不过这事倒也奇怪,火莲教的人怎会跟踪到我?难道他们识得我墨家的暗记?这不可能……”
刘钦讶道:“火莲教?这又是江湖上的一个邪恶教派吗?”
墨云点头,不再搭话,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这时,刘嘉走了过来,拉了拉墨云的袖子:“爷爷,我也要学你的剑法。”
墨云甚感诧异,朝刘钦瞥眼瞧去,后者含笑不语,过了片刻,前者抚掌道:“我看这孩子天生仁厚、稳重,遇此变故也不哭不闹,颇有男子汉气概,很合我胃口,哈哈……根骨资质也很不错,钦儿便收他为徒,帮为师添个徒孙罢。”
刘钦哈哈一笑,道:“弟子正有此意。”
墨云俯身,爱怜地摸摸刘嘉的小脸蛋,道:“你为何想学爷爷的剑法?”
刘嘉不假思索地道:“我要学好剑法像爷爷一样打恶人,我要把全天下的恶人打得屁滚尿流,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来害人了。”
墨云和刘钦听得面面相觑,惊诧不已,心下均想这是一个小孩可以说出的话吗?
经历磨难之后,不是哭着喊着为家人报仇,而是由此想到了天下人的安危处境,这胸襟是何等的宽阔,气度是何等的洒脱,性情是何等的仁厚!
墨云大喜:“己亡羊,而为他人补牢,很好,很好,这孩子天生就该是我墨家的弟子,哈哈……今见你二人,老夫深感吾道不孤,后继有人也!”
一时皆大欢喜,待刘嘉简单地行了拜师礼之后,墨云继续指点刘钦练剑,这名关门弟子的表现,着实给了他一个惊喜,瞧得他一个劲地点头微笑。
“钦儿,咱先练到这里罢,没想到你资质奇高,这一会的功夫,就把天道剑势的所有剑招学会了,只是不能融会贯通而已,日后再多加练习便是。”
刘钦上前拜谢,将巨剑还给师尊。
墨云瞧着这把巨剑,陡然有些悲喜交集,长叹道:“墨家的一代弟子都不如你,恐怕难成大器,若是我墨家到了危难之时,钦儿你是否愿意站出来……”
刘钦有些摸不着头脑,正不知如何作答之时,院门忽然大开,随着一阵嘈杂声,孩子们蜂拥而进,三男二女,带头的赫然就是刘縯。
樊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哩,拦都拦不住,不是说了不能进去嘛,真是气死人了……”
刘钦瞪了刘縯一眼,愠怒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刘縯见了父亲这脸色,吓得有些紧张,不过旋即又回复了平日的胆大作风,假装左顾右盼地寻找东西,哂道:“见爹爹还没睡觉,我们都睡不着,嘿嘿……刚才在院子外玩耍时远远地瞧见这里边风很大,树枝晃动得厉害,我就很好奇哩,周围可没什么大风啊,莫不是有个蛇妖啊啥的在这兴风作浪……哎呀,好像啥都没有,可能是我弄错了。”
“你这小脑袋里边,尽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说书先生讲……啊不……咳……听路人讲,我们的高祖皇帝,就遇到过一个蛇妖,还把它杀了,斩妖除害乃男儿本色,在这方面,我不会输于任何人。”
“住嘴,就你这熊样,也好意思和高祖相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有个蛇妖啊啥的……呵呵……呀呀……”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可爱的小刘秀正在那兴奋地比划,小嘴一张一合,眼珠黑溜溜直转。
众人无不莞尔,便是刘钦也登时消了气,早将孩子们擅闯院内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笑呵呵地抱起这招人喜爱的小家伙,还扮着鬼脸逗他笑。
樊夫人已进得院来,她上前几步向墨云施礼,口中道声“恩公”,而后便教着儿女们喊爷爷。墨云颔首微笑,指着刘秀道:“这娃娃叫什么名?生得一副好面相啊。”
刘钦道:“这是徒儿的幼子,唤作刘秀。”
“人如其名,很好,很好。”墨云哈哈一笑,把刘嘉推到孩子们跟前,引见道,“这是你们父亲的徒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要互相关爱。”
突然多了个玩伴,孩子们自然喜不自禁,刘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也是心情大好,登时言语多了起来,正与大家聊得火热。
刘钦朝夫人悄悄使个眼色,后者会意,便即哄着孩子们回屋去了。
这时,院内只剩下刘钦和墨云二人,后者从身上摸出一块古老的昆仑玉,刘钦一眼就瞧出非是凡品,但见此玉质厚温润脉理坚密,雪白的玉身布满了红黄交错的暗纹,表面散发着油脂般的光泽,在手指轻敲之下声音清脆而洪亮。
墨云把古玉摊在掌心,神色凝重地道:“钦儿,这是一块古老的昆仑玉,年代之久远已难以断定,不但色泽、质地独特,且大有玄机,其内蕴藏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我初步猜想……这可能是一位旷古烁今的前辈大师所注入的一道内力。”
刘钦惊讶得差点连下巴都掉在地上,半天才道:“师尊你……你不是在开玩笑罢?注入古玉的内力经历千百年而不消散,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墨云把古玉交到刘钦手中,微笑道:“你试着用善念和邪念与它产生感应。”
刘钦接过古玉,只觉入手极沉且细腻柔和,他有些将信将疑,稍一思索后,往古玉输去一点内力,只这一瞬间,古玉已变得通体金黄光华大盛。
他这才知道师尊所言不假,此玉果真大有玄机,惊叹之余盯着它瞧了好一阵,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憎恨之情:“你若真的能识善恶,却又为何害死无辜之人?我那刘宪兄弟正是因为你的出现而家毁人亡,且看我这一指之力能否将你捏碎……”
他这意念刚刚升起,手中蓦地灼热如火,古玉已变得通体血红霞光耀眼。
这突如其来的怪事,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他赶紧收起杂念意守灵台,古玉这才回到原来的状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墨云笑道:“此玉通灵,定是圣物,然而寻常人得之,反而机缘难料,多半消受不起,说不准还会引来灾祸,福泽深厚之人方可据之,以尽其用。”
刘钦将古玉交回墨云手中,道:“师尊,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了。”
墨云哑然失笑:“此玉事关重大,放在我这里,也是祸福难料,经过这一路上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把它交给一人,如此方可避免它所带来的江湖纷争。”
刘钦不由肃然起敬,道:“此人是何方神圣,竟当得起如此重任?”
墨云神秘地道:“除了他,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每年的这月十五,我们会在洛阳的嵩山脚下以武论道,为师明早就得动身赴约,否则就来不及了,但此去洛阳数百里,一路凶险难料,若是被魔门中人黏上,那就糟了,还是先把此玉暂存济阳比较妥当。”
“要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吗?”
“不可,此玉似乎有感天应地之能,每当阴阳交替之时,便会光华涌现,就是埋在土里都无法遮掩,否则我也不会被修罗教追得那么狼狈。”
“如此可就难了……”
“哈哈,说来也奇怪,只要将此玉带在人的身上,就什么事都没有。”
“哦?那真是神乎其神了,不过放谁身上合适呢?师尊早已有言在先,寻常之人可消受不起啊……”
“我看刘秀那娃娃面相非凡,是福深缘厚之人,就给他贴身带着好了,在我回来取玉之前,他就是玉的主人,其他人万万碰不得。还有,此玉切忌不得示于外人。”
“一切听从师尊安排。”刘钦想了想,又道:“不过,徒儿有个疑虑,既然此玉珍若异宝,江湖中欲夺之人不在少数,师尊所说的那人靠得住吗?”
墨云哈哈一笑:“如果连他都是奸邪之辈,为师认栽,绝不后悔,从此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了。”
刘钦闻言一怔,心中感慨万千,江湖中能得师尊如此看重之人,当与圣人无异。
“钦儿你坐下。”
刘钦蓦然惊醒,依言席地而坐,墨云突然出指如风,快如闪电般在他胸前、后背各处要穴一阵狂点,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一呼吸间,墨云已点出数十指,随后掌贴刘钦胸口‘膻中穴’,纳气吐声。
刘钦忽觉舒畅,一时百骸俱轻,受损的经脉间似有一股细细的暖流在行走,这是至精至纯的混元真气,对疗伤有奇效,他欣喜之余忙躬身一拜:“多谢师尊。”
墨云捻须道:“为师刚才已为你打通了受损的手少阳三焦经脉,不过治标不治本,只能暂缓你的伤势,若要痊愈,非得打通‘灵台’、‘大椎’两处穴位不可。”
“徒儿惭愧,让师尊耗损了不少功力。”
墨云拍拍他肩膀,鼓励道:“钦儿,你已经把「天道剑势」的剑招都学会了,日后按照口诀多加练习,将来定有大成,为师对你寄予厚望哩。夜已深了,早点歇息罢。”
刘钦再次拜谢,这便回屋去了。
次日清早,刘钦来到墨云的卧房前敲门请安,但一连几次,屋内毫无动静,他便轻推了一下木门,门是虚掩着的,应手而开。
步入屋内,卧榻之上早已人去空空,瞥眼间,见一旁的木几上留有几片竹简,他便拾起一瞧,叹道:“是师尊的笔迹,他老人家竟不辞而别了。”
“钦儿勿念,为师歇息半晚已然精力充沛,恐在此耽搁太久,使敌有所察觉,且心中挂念嵩山之约,恨不能插翅前去,故不辞而别。汝当用心练剑,等我回来。”
自墨云留字一别之后,一连过了数月,始终杳无音讯,刘钦自是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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