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苗寨的车,一车能装上十几个人,是由五菱面包车改装而成。
在石中天小学毕业后的一天中午,大父突然来到他家,说老司重病了,估计扛不住了。
小学毕业的他,已经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了,眼泪就忍不住留下来了。
大脑嗡着一下,窜起乱七八糟的念头,跌跌撞撞地跟着大父身后上车。
心口绞痛,脸颊不由自主的抽搐,仿佛生命中某种重要的东西,从心中悄悄溜走了。
直到下车,看见熟悉的环境,才回过神。
转头看向大父,大父身后跟着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小男孩,脸颊红润,左边耳朵上带着一个圆环,一身花衣服,时不时鼻涕流下,又被吸回去。
小男孩有点怕生,唯唯弱弱的看着石中天,石中天也好奇的看向他,大父从来没有带过这个孩子出现,为什么今天会带一个孩子出来?
大父看出石中天的疑惑,牵住小男孩的手,蹲下道:“这位是你堂哥,中天!易灵,还不快叫堂哥?!”
小男孩很小声的叫了一句:“中天堂哥!”
石中天心情不好,应付性的嗯了一声,随后忍不住开口道:“大父,我们赶紧走吧!”
老司住在一条小溪边上,木质的房屋。
等他们来到老司门前时,门外已经围满了一群人,神色焦急。
那时的农村可不像现在这样,虽然经历过破四旧,但在苗寨中,老司的地位比族长、村长还特殊。
十里八乡生了病,医院治不好,在老司这里却能治好。
在苗寨中,老司就是神灵的代言人。
尤其是生苗的苗寨,苗人分两种,一种是生苗,他们的苗寨偏远,很少与外人接触,彼此之间用苗语交流,只在某些特定的日子,才与外人接触。
第二种是熟苗,他们靠近城市,经过政策的转变,逐渐融入到城市中,摒弃苗语,用普通话话交流。
他们看见大父到来,纷纷用苗语言打招呼。
虽然石中天每年都来这里玩,但是用的是汉话,老司和父母也没有教他苗语。
他唯一能听懂的就是农乃?乃!
翻译过来就是:你吃饭了吗?吃了!
越过众人进入房屋中,老司躺在木床上,佝偻的身躯蜷缩在被褥中。
干瘪的脸颊,双眼浑浊无神,半张着嘴,极力呼吸,嘴中发出虚弱“呃…呃…”
石中天见此情景,心中莫名一痛,一个前扑,跪在床前,泣不成声:“老司,我来看你了,中天来看你了!”
老司沙哑声音传来:“中天,谁是中天”
大父此时牵着小男孩来到床前,微微俯身,在老司耳边,轻声说道:“叔,元恩来看你了!”
“元恩你是秀文的儿子!”
老司听到元恩二字,双眼闪过一丝神彩,眼球在眼框中打转,似乎想看清周围都是哪些人。
老司一改垂暮之色:“好!好!好!你们都来了,这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孩子?”
老司看向大父身后的小男孩,说实话,石中天内心十分羡慕嫉妒。
老司已经记不住他了,却还记得堂弟,难道堂弟有什么地方值得老司如此看重?
大父脸上略带不忍,回答:“是的,叔,我就想这孩子健健康康的活着就行。”
听到这句话,老司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表示同意,语气却略带不甘道:“我晓得,我晓得,我的身后事,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老司摸着石中天小脑袋的手,突然一僵,身子一震,小眼圆睁,死死的盯着他,满脸不可思议。
老司想要张嘴说话,却如同哑巴一样,呜吧呜吧,让人难以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嗒!”
如枯柴般的手掌,从石中天的小脑袋上划落,指尖掠过他的脸颊,重重的击打在床沿上。
此声仿佛晨钟暮鼓,敲击在人的心灵上。
此生又似尘埃落定,悲伤油然涌上心头。
“老司!!!”
距离最近的石中天紧紧抓住老司的手,失声痛哭。
看着一群人在给老司擦拭身体,穿上寿衣,放入棺材。
没见过死人的石中天,第一次知道人死后,会大小便失禁,同时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会在二楼会备着一副棺材,棺材里面放着寿衣,随时准备迎接死亡的来临。
傍晚时,灵堂方才架起,大父准备带着两小孩离开,主要是把石中天送回家。
石中天却不愿离开,大父安慰他道:“老司已经死了,他有东西留给你,你若不回去,我不强求,但东西,我就不给你了!”
为了老司留下的东西,石中天点头,跟着大父离开。
有了期盼,日子就过的很慢,石中天脑中总是期待着大父带着老司留下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大父却像失踪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年…
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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