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根据汪林森科长的要求,在政治处会议室,两个小组集中起来共同讨论两份事迹材料。
人员到齐后,主任刘天来也参加进来。
首先是宣传股彭股长宣读优秀班长马钰刚的事迹材料。读完之后,大家分别提意见。
在陈默看来,马钰刚的事迹材料水分更大。这个战士陈默接触过多次,知根知底,事迹材料中的人物,就是一个高大全的形象,把一个普通的士兵写成了完人,简直就像外星来人。
刘天来早已提醒过陈默,他便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别的人如果都能接受,他又何必非得较真呢。
讨论完马钰刚的材料,胡英辉介绍了何湘的材料。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何湘的材料经汪林森科长一天的再加工,更加上“层次”了。
陈默听完,只觉得耳根子发烫。这哪里还是何湘?简直就是一位完美无缺的标兵司务长。
文章中所说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胡英辉在陈默写的原稿上又加了不少事例,全是凭空捏造的,甚至把几年前其他部队的事情都用在何湘的身上。
材料中说,何湘八十多岁的老母身患重病卧床不起,何湘不回去照顾还说何湘用自己的工资,从内地老家为连队邮购菜种为了给连队节省工杂费开支,经常去垃圾堆里捡别人扔掉了废旧的桌椅板凳和拖把、扫把等,拿回来修理修理给连队再用。
何湘明明说了,他的母亲身体还硬朗,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一个司务长去捡垃圾,有谁会相信?
陈默看着这些事例,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本来他就已经在一些事实上做过修正,可在胡英辉的如椽大笔之下,这份材料的真实性又打了折扣,在团是不能作这样的报告,会闹笑话的。这份材料在陈默眼里,可信度不足一半。
汪科长提议,大家围绕何湘的事迹材料继续发言。
陈默说:“汪科长,暂时休息一会儿吧,上个厕所,过几分钟再讨论。”
汪科长同意,众人纷纷散开。
陈默看到刘天来在楼道尽头抽烟,他走过去说:“主任,我觉得何湘的这份事迹材料水分有点大,战士们知道了恐怕影响不好。”
刘天来说:“既然是师机关的科长改过的,就按上级机关的意思办吧。”
“虽然是师机关领导改过的,但是这材料的出处肯定是我们政治处,上报时要盖我们的印章,如果将来出了问题,肯定也会追究我们的责任。”
“这会有什么责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总觉得这样不妥。”陈默说,“上级机关搞虚假报道搞多了,又拿那一套来指导我们犯错误,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也得这么干。”刘天来说,“你想想,师机关的工作人员现场指导我们写材料,如果我们不按他们思路来写,这稿子能过关吗?”
“也是,违背服们的意愿,就是打他们的脸。”
“按他们说的办吧,有各级组织把关呢,你不用担心。”
陈默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材料,在刘天来的大加赞赏中顺利通过。
“同志们,这几天大辛苦了。”刘天来说,“但你们的辛苦很值得。马钰刚和何湘的事迹,经过你们的努力,在你们的笔下,整个人物形象非常丰满,事迹感人,语言生动,如实地再现了一位优秀士兵和一个红管家。我代表政治处对你们的付出表示感谢。侯政委特意让我告诉大家,他已经向师的季政委打电话汇报了工作组这种勤奋敬业的作风,季政委对大家的作风表示赞赏。下一步,我们就等着听先进人物的事迹报告……
陈默看着刘天来滔滔不绝地演说,突然觉得曾经熟悉的那个副主任,如今变得有点陌生。或许,人的职务、地位变化之后,人的行事风格、价值取向也会随着改变吧。
刘天来仍在演说,陈默似乎什么也没听到,那些话语从他的左耳朵进去,从右耳朵出来。陈默开始反问自己,当了组织股长之后,是不是也变了。变得让其他人不好接受,变得让熟悉的朋友有了陌生感。
在他的眼前,侯顺当了政委,变了刘天来当了主任,变了胡英辉在师机关混出了名堂,也变了……也许,变是必然的,而不变是暂时的。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变,才是正确的方向呢?
……
没过几天,陈默团看到了师司政后三大机关联合下发的传真电报,在全师范围内开展向“十佳岗位标兵”学习活动。
陈默查看了这十位标兵的名字,优秀班长标兵马钰刚显赫在列。
为什么马钰刚上榜,而何湘落选,其中的道道陈默并不清楚,他知道这是师党委会研究的结果,至于有什么明确的标准,有什么硬性的指标,外人怎么知道。
这样的结果,陈默并不意外,他甚至庆幸,幸好选上的是马钰刚,而不是何湘。马钰刚的材料不是他写的,如果是评上了何湘,他心里会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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