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夕照泛出橘红色光彩,一层又一层地均匀涂抹在山林间和山林隐没的小路上,由淡渐深,由深渐浓。四周一片霞彩流动,流到脸上,光彩熠熠;流到身上,浑身沾满了暖意。
除了满腹心事的兰香,每个人都沉浸在这霞彩里,享受着即将逝去的难得的暖意和温馨。
木琴被提拔为妇女生产小组长兼计工员,是在她生钟儿的一个月前,由茂林力排众议一手提起的。
所以要急于选出个小组长,来统领这群整日家长里短婆婆妈妈无事生非的妇女生产小组,茂林也是有苦衷的。
杏花村几百户人家,除却男劳力外,还有为数不少的不能下地干活的老婆子小丫头。真正能够上工干活的妇女,也就只有四、五十人。别小看了这四、五十人,她们尽是些难伺候的主儿。每到集合上工的时候,热闹就来了。不是她的孩子没喂奶,就是我的锅碗瓢盆尚未涮洗完。早来的等上一会儿,见人还未凑齐,便偷偷溜回家去,捣鼓这儿,捅鼓那儿。晚来的就赌气地等,等上片刻不见动静,索性也溜回去磨蹭一会儿。于是,等这个,叫那个,直到男劳力已经在地里干了一阵子活了,这边的妇女还未挪到地头上。
酸杏多次批评茂林,说妇女组简直就是个磨洋工组,整日介骗工分不出活路。你这个生产队长是咋当的。真要干不了,就言语一声,想干队长的人都踢破了门槛子,排长队候着呢。
茂林就诉苦,说这群婆娘如何如何胡搅蛮缠不好摆弄。酸杏不愿听他解释,撂下句,要是好摆弄,还要你个队长干啥嘛。说罢,掉头就走。
茂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绞尽脑汁地想法子。首要的一条,就是选出个合适的人来干组长。这是最让茂林头疼的事了。
最初,茂林还净挑些身体棒实,能领着带头干活的人当组长,试图以榜样的力量带动起这支散兵游勇般的队伍。不出几个月,人家找上门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辞职,说就是打死也不敢再干了,再干的话,全村的老少娘们儿都要被自己得罪尽了。那就再换,不出一个月,又是上门诉苦辞职。有的还是婆婆公公或是自己男人逼着辞职的。辞职的原因就是一条,管不了,净得罪人。到后来,茂林就召集妇女开会,并鼓动说,谁要是能挑起组长的重担,队里就给谁多加一个人的工分。也有眼馋多出的那点儿工分的,就自告奋勇地干上一阵子。或是几个月,或是个月二十天,甚至有的仅仅干了一天不到头,就统统撂挑子不干了。
茂林没有办法,就自任妇女生产组长。他整日黑唬着脸,带着她们上地生产。茂林还使出杀手锏,对这群妇女实行扣工分制度。谁要是迟到或是早退,统统扣半天的工分。要是旷工,就扣两天的工分。
刚开始,女人们都被唬住了,勉勉强强地凑合着上工。时间长了,就有使奸耍滑的。不是头疼,就是腚疼。今天一个请病假了,明天就会跟着有两个或三个也要请病假的。茂林一个大老爷们儿家,哪里能认得清她们的真假虚实,就一律不准假,不来的按旷工处置。这样一来,茂林就惹下了众怒。村里的老婆婆老太太们接二连三地找上茂林的家门,说一个男人家不懂女人的事,你老婆的事也不懂么。这女人一月来一回的事,不注意着点儿,要是落下了啥病根儿,你茂林能承担得了么。
茂林明知,事情没有她们说得那么严重。而且,为这事,他还专门求教过雪娥,知道这些人被自己管严了,受不了,就有意让自己的老妈子们夸大其词地来教训他。来的都是长辈,甚至还有本门的老祖宗,茂林不好发作,只能好言相待,连连称是。
这样闹腾还不算完,女人们竟齐了心地耍弄起茂林了。
她们先是与茂林见缝插针地插浑嘻笑,讲一些连男人也不好随意说出口的事。茂林以为,是自己真的管住她们了,便也投桃报李地回应她们,试图缓解一下自己严格管理造成的僵局。渐渐地,女人们的言行举止就开始出格了,工余时间的说笑打闹越来越大胆,令茂林时而尴尬,时而又措手不及。这种真真假假地嬉闹,叫茂林气不得恼不得,不能认真对待,又不得不认真对待。直到有一次,女人们看似无意似乎又有预谋的行动,把茂林想管理好妇女生产组的信心和决心彻底摧垮了。
是春耕的时候,男女社员们正在地头休息。本来,茂林想到男人中间去拉呱,却被一群女人围坐在中间,脱不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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