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一边念叨着一边拿夹子在烤炉里给饼翻面:“你们刚期中考完试,是不是还得开家长会?”
梁时闻言,笑意减轻了一些:“嗯,好像有这么回事。”
“昨天老师还给我发信息呢,说我闺女什么比赛获奖,还让我去家长会上发言呢。”
梁时也跟着笑了:“是吗?她这么厉害。”
“我一个初中没上完的,还怎么好意思发言呢,”孙兰话是这样讲,但面上的自豪溢于言表,“她也努力,当父母的就不是这一个心愿,希望孩子出息,不用受自己这样的苦……”
讲着讲着,忽然旁边的小摊都动了起来:“走走走!来了来了!”
梁时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小摊都像逃跑似的一个接一个地从旁边掠过。
孙兰停住了话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面色紧张:“城管的来了。”
“啊?”梁时往后看了一眼,还没看出什么门道,就见孙兰慌慌张张地骑着三轮车要走,还不忘回头嘱咐梁时:“你等会儿哈。”
“哦。”梁时愣愣地回了一句。
虽然这么答应着,但到嘴的鸡蛋灌饼要飞,梁时哪能愿意。
他还是跟着跑了几步,谁知后面的路口忽然拐进来一辆城管执法的车辆,滴嗒嗒的响声配着大喇叭的喊声,确实有种催命感。
孙兰的三轮车很快加快了速度,梁时望尘莫及,跑了几步后遂放弃。
对方扭头朝他喊道:“下次再给你补,周末还是在这儿……”
梁时站在原地,有点恍惚——
方才还算热闹的一条街,如今路旁的小摊车全部作鸟兽散,地上还掉了不少类似于铁罐勺子之类的东西,风一吹,叮里咣当四处飘散。
梁时看了一会儿,最后扭头去了饺子馆。
周五刚放学回家,宋知也的第一件事情是洗衣服。
油渍在洗衣机里洗不干净,她只好把家里的大铁盆拖了出来,洒上消毒液。
梁时的校服她也是手洗,水龙头里的水冰凉,宋知也的手背一片通红。
她把洗干净的衣服一件件挂在杆子上,风有点大,宋知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拿了夹子去固定了位置,又忽然顿住动作,将其中一件衣服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这下,宋知也的校服和梁时的校服就紧挨着了。
洗衣服的清新味道混合着冷风,有种特殊的泠冽香气。宋知也被这种味道包围,心下有股说不上来的惆怅和失落。
她站在一旁发呆,愣愣地看着两套蓝白色的校服在风的吹拂之下,衣袖、下摆时不时地触碰着,忽近忽远。
“你怎么站在风口?不嫌冷?”
宋知也回过来神,发现孙兰回来了,她收回目光:“我刚洗完衣服。”
“赶紧回屋里暖和,衣服你放洗衣机里,我给你一起洗出来就行。”
“我都洗完了。”说完,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多久,孙兰就又推门进来,瞧着她,笑:“小也,你期中考试是不是进步了?”
宋知也立马站了起来:“嗯……还行。”
“那你怎么不回来给我说一下,”孙兰有点责怪的意思,“也不让妈妈高兴高兴,你这孩子越长大越生分,还是你班主任打电话告诉我的。”
宋知也慌乱了一下:“他还说了什么?”
“还有家长会的事情,班主任还问我孩子给我说了没,我说没有啊……”
“我、我还没来得及讲这个事情,”宋知也解释得磕磕绊绊,“而且不是周末人多吗,万一影响你出摊——”
“你这话说的,”孙兰不乐意了,“轻重缓急我难道还分不清楚吗?我明天把摊子放在你们学校旁边的小街里,开完家长会我再去别的地方。”
宋知也勉强笑笑:“那也行。”
“你不和我一起?不是说还拍合照什么的吗?”说着孙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难得局促起来,“你说我穿哪身衣服?”
说完,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真的开始翻衣服,一件件试了起来。
孙兰这两年不怎么买衣服,这次正经照镜子,自己也有点惊讶:“这么一看真老了好多,小也,我穿这件你觉得行吗?”
孙兰的身材偏臃肿,因为长期出摊,面容和手上都布满风霜,宋知也在一旁看着,此刻被这一道道裂痕刺痛,先是自尊心,后是良心。
她艰难地扯出了个笑:“你换那件吧,显得更精神。”
孙兰拿了过来:“是不是有点太暗了……”
说着,她扭头,忽然发现女儿反常的神态,一愣:“你看着,怎么不大高兴?”
宋知也喉咙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拼命告诉自己,你快笑,快解释,仅仅是一点点面子而已,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但此刻,宋知也一句话讲不出来。知女莫如母,她骗不了她。
她眼睁睁看着孙兰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的母亲,忽然低下了头,随后把满床的衣服收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仔细想了下,还是得出摊,对,今天欠着一个小伙子两个饼,对,明天还得去……”
宋知也心绞痛了起来,愧疚感像洪水一样淹没,连眼眶都开始发热,她急促地喊了一声“妈”。
“你班主任那边我自己发信息解释,”孙兰从她身边经过,没有停留,“我去做饭,你爸快下班了,家里这么多事,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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