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自天际之间,忽有潮水流淌之声倾泻而下,起初如远山溪涧的细语,渐渐化作万马奔腾的轰鸣。
“山岳!你终于功成了!”
细语和轰鸣之声组成了一句话,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时而低徊,时而汹涌,时而雷滚过九霄,震得人耳膜发颤。
原本金色光芒所笼罩的天空此刻化作翻涌的浪沫某种无形之力搅动,泛起了粼粼波光,逐渐化作翻涌的浪潮。
安菱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刺高空。
“轰——!”
刹那间,天地间的法则似乎被强行扭转。原本汹涌的潮汐之力骤然一滞,一股浑厚而苍茫的力量自空间中渗透而出,如大地苏醒,如群山低吼。
玄黄色的光芒如泼墨般在天际晕染开来,所过之处,翻腾的浪潮被硬生生镇压,化作凝固的波纹。
“给我滚!云海!”
轰鸣细语之音伴随着哗啦啦的潮汐声再次传来:“滚?山岳?你该不是又发疯了吧?”
“不要忘了当初的约定。”
“他既然选择了我的力量,那就代表着会将己身奉献给我。”
“对了,你可以问问这小子,愿不愿意我参与到瓜分他的盛宴!”
潮汐之力在云间奔涌,压制了玄黄色的光芒,层层迭迭的浪影在天际翻滚,似要倾泻而下,吞噬大地。
“云海!滚!”
“方哥哥是我的!”
“你们这些强盗给我滚!”
玄黄色的光芒再度涌现,那力量厚重如山岳,带着古老而沉稳的气息,仿佛千万座山谷的意志在此刻凝聚。
潮汐的涌动被寸寸瓦解,云层不再如浪,而是化作被风化的岩层,层层迭迭地堆砌,最终归于沉寂。
“哗啦啦——!”
水声再起,却不再是清冽的潮音,而是粘稠、迟缓。
天际之间,云层骤然翻涌,却不是先前的银白浪沫,而是一片猩红,如溃烂的伤口般在天幕上蔓延开来。
那猩红并非静止,而是如活物般蠕动,渐渐汇聚成滔天血浪,在虚空中翻卷、拍打。
每一次涌动都带起刺鼻的腥气,像是千万具腐尸被浸泡在铁锈味的汪洋里。
“云海!你不行啊!”
“你都化作了天象,既然还打不过山岳!”
轰鸣细语之声响起:“少说废话了,鸿策,这里是山岳的地盘!是她的大道所在。更有九岳镇天阵在上头。”
“换做你来也讨不来什么便宜。”
粘稠、迟缓的声音响起:“那可未必,山岳可是在群星的地盘上伤了她。”
“那可是了不起的境界。”
云海冷笑一声:“了不起?难道因此她就更近天道?”
“鸿策,你要是不出手,你也给我滚。”
“我可不愿意多一个人参加盛宴。”
鸿策无奈道:“你就嘴硬吧,不过我确实是不会离开。”
话落,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
血潮翻涌间,竟有嫩绿的藤蔓自猩红的水中生长,蜿蜒缠绕,叶片舒展,开出妖艳的血色花朵。
花瓣坠落的瞬间,扎根在迭迭岩层之上,就如风化岩层般的天穹撕裂。
“云海!鸿策!”
“你们真是找死!”
“还有红云那老鬼,也是该死!”
“死了就死了,还要从坟墓中爬出来恶心我!”
安菱眼中带着寒光,但在转向方钧的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方哥哥,你好好专心突破,我来打退来犯之敌。”
方钧并未有回复安菱,在气运纳入体内的时候,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宇宙中最深层次的奥秘。
根本已经无暇再顾及外面的任何事情。
安菱也没在意。
她身形微动,竟如流风般无声消散。
那消散的瞬间,不似寻常修士的遁光化影,反倒像是千重山峦在暮色中褪去轮廓。
那山影苍茫厚重,却又缥缈如烟,与整个安溪城……
不!
是与整个汴下之域的山川气脉融为一体。
恍惚间,仿佛她本就属于这片山河,此刻不过是归还了本相。
“轰——!”
巍峨的山峰突然拔地而起,如沉睡的巨人猛然苏醒,裹挟着万钧之势朝翻涌的血海悍然撞去。
山体表面浮现出古老的玄黄色道纹,每一个道纹都闪烁着镇压天地的厚重气息。
血海疯狂翻腾,掀起千丈高的猩红巨浪,试图吞噬这座袭来的山峰。
浪涛中浮现无数扭曲狰狞的面孔,发出凄厉的尖啸,腐朽的血水腐蚀着山峰,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然而山峰势不可挡。
山尖刺入血浪的瞬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
玄黄色的山峰如利剑般撕裂血潮,那些狰狞的面孔在接触到山体表面的瞬间就灰飞烟灭。
整片血海被硬生生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污浊的血水向两侧溃散,露出了蔚蓝的苍穹。
“哗啦啦——!”
蔚蓝的苍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潮声,无数晶莹的水流从裂缝中奔涌而出。
水流在空中交织成片,如同九天垂落的绸缎,又仿佛整片银河倾泻而下。
然而山峰气势不减。
“轰——!”
山体与银河轰然相撞。
接触的刹那,山巅爆发出刺目的黄光,再次将奔涌的浪涛从中劈开。
“云海!鸿策!土鸡瓦狗之辈!徒增笑耳!”
“狂妄!”
“找死!”
血海与浪潮再度凝聚。
猩红的血水如活物般扭曲盘旋,与蔚蓝的怒潮相互交织,形成一道红蓝相间的巨大漩涡,朝着镇压它们的巍峨山峰绞杀而去!
山峰剧烈震颤,表面的玄黄光芒忽明忽暗,山腰处甚至开始滚落碎石,但整座山岳依旧岿然不动,宛如亘古存在的天地脊梁。
血潮与怒浪如巨蟒般缠绕山体,时而收紧,时而松弛。
血海中浮现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发出凄厉的哀嚎,而浪潮里则隐约有深海巨兽的虚影游弋,发出低沉的咆哮。
整片天地仿佛被分割成猩红、蔚蓝、玄黄三色,彼此侵蚀,却又谁也无法彻底压过对方。
……
“这……这是……是什么?”
安溪城方圆千里,凡人们仰着头,瞳孔剧烈颤抖着。
他们的脸被天际的血光、蔚蓝的浪潮与山岳的玄黄映照得忽明忽暗,每一道光芒闪过,都能照出他们惨白的脸色。
有人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有人死死抓住身旁之人的衣袖,孩童的哭声被母亲的手掌闷在喉咙里。
对于他们来说,元婴的话语更似自然的咆哮,如山岳,如狂风,如浪潮,什么都听不懂。
修仙者们则是更加的震惊。
“元……婴?”
他们之中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可眼前的存在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那山峰……可是山岳宗的老祖?”
一名白发修士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那浪花,那血海又是哪位仙宗的老祖。”
作为修仙者,他们能够清晰地感应到天穹之上的磅礴力量。
每一个山石,每个一朵浪花,每一个血滴,都蕴含着他们无法抗衡的滂沱伟力。
什么炼气,什么筑基,什么金丹。
在笼罩着整个界域的力量面前,都是无比渺小的存在。
“元……元婴大战!元婴大战!”
一名炼气期的灰袍修士浑身发抖,双眼却迸发出近乎癫狂的狂热光芒。
他死死拽着身旁同伴的衣袖,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百年、千年才会发生的元婴大战!我这辈子……我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
“那可是筑基大修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元婴大战啊!”
他的声音在颤抖,可脸上的神情却近乎朝圣,仿佛眼前这一幕足以让他死而无憾。
“疯了……真是疯了……”
有炼气修士喃喃低语,可他的瞳孔同样在剧烈收缩,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穹。
欲要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绘制成画。
作为传家宝传承下去。
毕竟这个可是元婴。
各位仙宗的老祖。
修仙界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若是能够从他们的交手参悟出一缕奥秘,整个修道生涯自会受益无穷。
……
汴下之域的边缘,离安溪城十万里的地方。
有一条千米长的巨龙盘踞于九天之上,周身金鳞璀璨,每一片鳞甲都仿佛由熔化的黄金浇筑而成,在日光下折射出灼目的神芒。
它的身躯蜿蜒如山岭,每一次呼吸都掀起飓风,云层在它爪下崩散,天地灵气因它的存在而沸腾。
而在它的头顶有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青灰色道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正是曾经出现在河西城,处理鸿策魔宫灾难的龙霄真人。
他恭敬地对着旁边一个不过五六岁的男孩道:“宗主大人,您不出手吗?”
男孩穿着一件明显是用成人道袍改小的青灰色衣衫,衣摆用金线歪歪扭扭地绣着几道道纹,针脚粗陋得像是孩子自己的手笔。
然而他的声音却是如同成人般雄厚:“不出手,我就是看个戏,可不愿意参与进他们的战斗。”
龙霄真人有点不甘道:“可是宗主大人,这可是新生的大道啊!”
男孩道:“那又如何?大道这玩意说白了也有适合度,我把我的大道丢给你,你就能成为元婴?”
龙霄真人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如果宗主愿意将大道交给自己,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但龙霄真人看着男孩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马止住了大不敬的念头:“属下没有这个天赋,能够成就金丹就是侥天之幸了。万不敢奢望元婴。”
“龙霄啊,龙霄,你可真是胆小,”男孩哈哈大笑,“你即便说了你的野心,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记住,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的永远不是你的。”
“元婴和金丹的差别,可比金丹和凡人的差别还要巨大。”
“是任何生命都不可逾越的差距。”
金丹是法则生命。
一举一动都可以借助自己所拥有的法则,位于天地自然中的力量。
比如说风之法则就可以借助风的力量,光之法则就可以借助光的力量。
然而元婴就是天地自然本身。
法则化作大道。
力量无穷无尽的增长。
大道蔓延到何处,元婴的力量就蔓延到何处。
元婴也没有形体。
或者说他们形体就是大道本身。
而作为元婴的核心界域。
也就是仙宗所在的几十个界域。
其实就是元婴的道场所在。
是元婴大道之力最强大的地方。
龙霄真人只能赔笑道:“属下没有这个心思。”
男孩见此笑道:“那等下我出手,拿下方钧的大道后,你要还是不要?”
龙霄真人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要!”
男孩再次哈哈大笑:“毕竟是大道啊,谁不想要?那可是世界上仅次于仙之力的好东西。”
“如果不是你没有那个天赋,我真的想将我的气运灌注于你,催生出新的大道来。”
龙霄真人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已经豁了出去:“宗主大人,大道真的那么难以领悟吗?”
男孩幽幽道:“那当然难,你应该知晓气运吧。作为万民之力,只要在微小的可能性,只要不为零,都能够通过气运实现。”
“但你知道,要生生的造就一个大道,要多少气运吗?”
龙霄真人道:“不知道。”
男孩扫了龙霄真人一眼:“以你的天赋要十万年。”
龙霄真人不可置信道:“十万年?”
十万年的气运是什么概念?
一个元婴治下的地域。
一年所产出的气运就为一年份。
任何元婴都没有差别。
这是气运道主所做的限制。
而十万年,要知道修仙界的历史才不过三十万年而已。
龙霄真人自认为自己天赋绝伦。
毕竟能够成为金丹在众多修仙者里已经是亿人之上。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距离元婴那么的遥远。
男孩继续道:“所以你应该知道,只需要消耗二百四十年份的气运就能够成就元婴是多么恐怖了吧?”
“山岳能够挖掘出一个人才。”
“即便他是域外之人也是难得可贵的。”
“要我说,这种域外之人能不能多来点。”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修仙界这么下去早晚得完蛋。”
龙霄真人口中附和着宗主的话,一边看着遥远天空中的异象。
随着三位元婴的战斗。
证道的金光已经被掩盖下来。
只要玄黄、蔚蓝、猩红三色光芒在天空中纠缠。
……
“何为元婴?”
这个问题方钧想了很久很久,做了很多很多的假设,都始终难以窥探全貌。
而随着安菱给他灌输了二百四十年的气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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