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爸爸左手把酒瓶放在于飞刚摆好的桌子上,右手又摆上两个酒杯。于飞有点不解,于爸爸示意都斟满。
“爸,这是……”
“高兴。”
于爸爸不愧是国家干部,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于爸爸一个月必理一次发,可每逢重要的应酬或接待,即使刚理发不久,他也要再理一次。此时于爸爸不仅头发油光可鉴,就连鬓角、络腮也刮得毫不含糊,绝对是老师傅的手艺,必定是碰上大喜事了。于爸爸一年四季都穿衬衫,夏天穿短袖衬衫、春天穿长袖衬衫,秋天穿长袖衬衫搭配西装,冬天就在长袖的基础上加一件毛衣再搭配西装。虽然到了秋天,不过现在于爸爸依然穿着一件深蓝色短袖衬衫。他悠然地从衬衫衣袋掏出一包红梅香烟,左手用手轻轻一拍,就蹦出两根,他把蹦出来多的那根含在嘴里,右手拿着打火机点上。
“儿子,苦日子熬到头了。”于爸爸转过脸,向院子方向喷出一口烟,“以后我们再也不欠学费了!”
“其实欠学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飞抿了一小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学费,就是学费影响了我的一生啊。”于爸爸左手夹着烟,右手举起酒杯,伴随着“啊”一声一饮而尽,“我是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欠学费,没办法,你爷爷是小贩,挣不了多少钱。一直欠,刚还上一点,新学期又到了,又得交,一交,就又得欠。那时是真没钱,学费不多,就几毛一块左右,可当年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拿什么来交学费?”
于飞见他爸一杯又一杯,怕他喝醉了,就抢过酒瓶说,“爸,别再喝了,喝多了伤身。”
于爸爸半闭着双眼,打着嗝,伸出五根手指摆着手说,“没事,我没醉。当年要照小学毕业相,我正愁不知向谁借一件新衣服来照相,我的那两件衣服都打着补丁,班主任却找到了我,对我说,‘杨龙,该把学费交上了吧。转眼就要毕业了,一毕业,我上哪儿去找你要学费。’我说家里没钱。他说,‘那你明天不用来上课了。’就这样,我去帮你爷爷卖梨,跟《水浒传》里面的郓哥一样,提着一筐梨,走街串巷吆喝,‘买梨啰!又香又甜的梨啊!来买啦!’你知道当时欠学校多少钱吗?总共5元!5元!因为这5元,我只能离开学校,到社会上去闯荡,去卖梨。当时我13岁,卖了3年梨,居委会通知我到镇餐具厂参加职前培训,我才当上一名吃公家饭的工人。可不管怎么说,还是读书有出息,你们学校校长是我小学同学,他上了初中,又上了高中,然后下乡,77年恢复高考,他就在农村考上了华南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家乡当了一名老师。现在当上校长,生活别提多好了。没有知识的人就不一样了,我也算是个副厂长,可连儿子的学费都交不起、连家庭的温饱都难以维持,我不是不努力,而是……”
于飞将趴在饭桌上打呼噜的父亲搀进房里,放在床上,脱下鞋,拉过被子一角盖在父亲的肚子上。忙完这一切,于飞奔向后院西北角,他要工作了。于飞知道父亲是因为工资过低,人很自卑;可他一直没有告诉父亲,在他心目中,父亲是一个英雄。从小学辍学,父亲就一直挑着家庭的重担,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父亲长期从事刨钳工作,常常要弯腰检查机器与模具,导致背再也直不起来。别人见父亲弯着腰驼着背,都觉他懒散。父亲总是大呼冤枉,他是多么想把背挺直,可不管怎么挺,腰背都弯弯的,像只虾米。于是父亲特别在意于飞的腰,一旦于飞因学习看书或写字弯下腰,父亲就会严厉地批评他,叫他挺直腰,别像挨批斗一样。父亲因无法交5元的学费而辍学,当上了工人,他不希望儿子步自己的后尘当工人,最后背也驼了,手也黑了,所以他特别关注儿子的学习,一直鞭策于飞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在于飞小时候,如果因贪玩而忘记做作业,父亲就会很严厉地批评他;如果再犯,则家法伺候,藤条焖猪肉。于飞从小养成爱学习的习惯,学习成绩也十分优异,令父亲感到万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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