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侧影果然转过身来,两边隔着敞阔御街对视,母亲远远地凝望片刻,神色略放松几分,微微地冲她点头。
“你母亲说,她会想办法把?你接出来。”端仪在咿呀呀的唱戏声里小声说:
“你母亲问你,王府后院的看守可有什么破绽?人数多少?既然表兄未拦着你我?见面,正好尽量详细知会我?,我转告她那边。”
谢明裳拆着端仪带来的小巧五色粽,冲门边的顾沛努努嘴。
“日常守着我?的就门外那傻大个。白日里院子人不多,你表兄带进京的亲兵统共就两百个,庐陵王府地方又?大。”
“但问题也正出在地方大。白日值守的护院并无固定路线,随处转悠查看。不知何处便能撞上一队。”
“和?母亲说,城北榆林街这处王府宅子住不久,河间王迟早要搬。等搬家再说。”
端仪乌溜溜的杏眼转了转,神色倏然轻松下去几分。
“确实。河间王新定下的王府不就是你家长淮巷的旧宅?谢家格局布置,谁有你熟。”
“我?家现在住哪处?”
端仪顿了顿,安抚地说:“放心?。你父亲的旧友不少,有地方住。”却?绝口不提具体哪处街巷宅子。
谢明?裳便明?白过来,想来是父亲的老?友腾出一处宅子给谢家人凑合着住。但再想住得?像长淮巷时敞阔,不容易了。
两人吃吃喝喝,室内伶人咿呀呀地唱起杂剧,无人在意听,反正耳边热闹得?紧,依稀唱的是一曲京城最近时兴的名叫《眼药酸的滑稽戏。
对面人影忽地一阵晃动。纱帘放下,母亲的高髻侧影起身消失在窗边。
谢明?裳的视线转向母亲消失的地方。
御街远处出现一行轻骑。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前后未打仪仗,但有佩刀禁军呼喝清开道路,气势不小,路人纷纷躲避。
谢明?裳一眼瞧见当中那匹膘肥体壮的黑马,马背上的颀健身形这些天她看熟了。
萧挽风策马在御街当中缓行,由?北往南,径直奔梨花酒楼而来。
谢明?裳想起早晨顾沛那句:“得?空来接六娘。”没忍住细微拧了下眉:“他还真来了?”
前头佩刀禁军呼喝开道,敞阔御街很?快被清空,黑压压的行人被驱赶去街道两边的廊子下暂避。与此同时的街对面,由?南向北策马缓行而来的几匹马,在空荡御街上显得?格外扎眼。
留意到那几匹不让道的马时,谢明?裳又?是一怔。
为首那位骑者年纪已不小了。发?髻胡须斑白,马背上的魁梧身形依旧挺得?笔直,身穿软甲,腰
间悬刀。
来人居然是她父亲,谢崇山。
两边队伍迎面撞上。按官职来说,谢崇山当让道。但他丝毫不让,动作强硬地牵扯缰绳,两边面对面地停住,互相?打量。
端仪也留意到御街上的无声僵持了。
“你父亲连日请战。”她凑近耳边悄声道:“沿着御街往北是宫城门,今日他老?人家或许又?去宫门外递请战书。”
谢明?裳点点头。御街上的短暂僵持并未持续下去,萧挽风和?谢崇山在马背上同时一颔首,几乎同时牵动缰绳转向,两边擦身而过。
谢明?裳目送着父亲的背影往北面宫门方向而去。
“父亲瘦了。”她轻声说。
萧挽风的护卫亲兵轻骑已奔到梨花酒楼门下。酒楼大堂清场,楼下散座的酒客纷纷识相?离去。
端仪的神色透出细微紧张,她的贴身女使寒酥不安地从桌边起身,站到主人身后。
“我?留不住你了。”端仪盯着梨花酒楼门外下马的众轻骑说道。
谢明?裳坐着没动,不急不慢地喝茶。
端仪抓紧时辰,轻声说起最后一桩事:
“你母亲托我?和?你说。河间王买谢家宅子出了五万两银,出手豪阔。你父亲说,河间王或许对谢家示好,但谢家不敢贸然定论。”
“你有机会多留意些。看看他当真有意示好,还是别有所图。”
谢明?裳听到“五万两”三个字时便一怔,停下喝茶的动作,视线扫过楼下御街迎面而来的黑马。
但离别在即,她抓紧时辰,问起最后一个心?头关心?的问题。
“我?家那五姐情况如何,我?娘有没有和?你说。”
端仪的关注力被拉拢回来。“你家五娘的情况,你竟不知?”
“上回家里没见到她。我?娘也未提起。”
端仪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你那五姐,不在家里……在白塔寺。”
白塔寺是京城出名的大庙,京城东郊白塔山的半山腰,香火鼎盛,女尼众多。
谢玉翘在端午后被静悄悄放出宫去。人送回谢家时,正赶着谢家挪腾宅子。
入了一趟宫,气性见长,归家没三五天便和?家里爷娘大吵了一架。趁着谢家搬家忙乱,一个小娘子夜里孤身跑了出去,惹得?家人急寻了好几日,总算在京城东郊的寺庙里寻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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