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许锦之前去拜访了一位故人。
“师兄,你看看这些祭器。”许锦之示意随风将包袱中的祭器散开,给何从珂看。
何从珂,许锦之读书时师长的儿子。师长收藏了许多古籍文玩,是这方面的行家。他故去之后,这一手鉴别的技艺就落在了何从珂身上。
“你从哪儿得来的?”何从珂拿起其中一根角形器物,双目放光。
“凶案现场发现的。”许锦之不想透露太多凶案的事情,但对着师兄,又不好过于遮掩,便简单答了。
“可是新丰县的案子?这案子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现场居然有这些东西?这我可没听说。”何从珂指着器物上的纹路,小声了起来,“你知道吗?这可能是妇好的东西。”
妇好?
何从珂寡淡的面容上,一半惊喜,一半迷恋。
“阿耶习过殷墟文字,你看,虽然面上的雕刻已经磨损大半,但留下的小半,依稀可以看出一个‘好’字。妇好不光是商王武丁的妻子,同时也是个女将军,更任占卜之官,经常受命主持祭天、祭先祖的各类祭典。”说着说着,何从珂的目光中忽然出现一道诡异的光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用来祭先祖的装饰品。”
“装饰品?”许锦之不解。
“殷商以人牲来祭先祖,这种角形的尖锐器物,是用来给人牲放血用的,用完后或插在头颅上一并焚烧,仪式便算成了。”何从珂耐心地解释给他听。
许锦之皱眉,愣了一小会儿,又将其他器物拿出,一一交由何从珂看。
不出意外,这些圣盘、玉璧等器物,都是用作祭先祖的仪器。
许锦之从何家出来,心中有了新的猜想——或许随风的想法有一定道理,凶手也许懂得盗墓之术,不然这些随葬品都是从哪儿来的。凶手拿童男童女当人牲,难道不是供奉邪神,而是祭祀先祖?可凶手为什么选择这样一座荒废了的破庙呢?或许,该从修建这座庙的人查起。也只有修建者和他的后代,能轻易进出密道。只是,据说这座庙建自前朝,历经改朝换代,又经过安史之乱的风雨飘摇,不知还能不能查到。
回到大理寺,许锦之就进了停尸房,却不见孔本全,只有卫戚一人在。
“你师傅呢?”许锦之问。
“回家去了,师娘近日来身子不好。”卫戚一面举着油灯擦洗停尸的台子,一面答道。
许锦之点点头,“我想再看看尸体。”
于是,卫戚将台子上的白布掀了,露出四具孩童尸体来。
孩子还小,一个人的身体都占不满台子。于是,发现时间一样的两具,被摆放在一个台子上。
许锦之纵然见过的血腥场面无数,也仍然心中不忍。
“凶手对这名男童下手格外温柔。”卫戚指着早上在酒楼附近发现的男童尸体道。
许锦之看向尸体,卫戚举着油灯靠近,指着男童的手腕,继续说道:“其他三具尸体都是被利器粗暴地捅进各个穴位大量放血,而这名男童,只是被割了手腕和脖子放血。”
“这样做,会延长放血的时间,看来,凶手杀这个孩子的地点很隐蔽,隐蔽得不叫人察觉。”许锦之道。
卫戚不置可否,将油灯放下,撸起男童的袖子来,“许少卿瞧,他的身上还有很多细微的伤口,大多是旧伤,也有新伤。但其他尸体上是没有这些伤口的。”
许锦之盯着伤口深浅不一的形状问:“这些伤口是怎么形成的?”
卫戚想了想,才郑重地答道:“磕碰跌倒的伤。”
竟是他自己造成的?许锦之再看了眼男童的面庞,这孩子看上去已有七八岁,怎么会走不稳路呢?
不知哪里漏来的一阵风,吹得油灯一晃。
许锦之抬眼,又看到卫戚额头上的伤疤,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对方似乎是刻意在此处等自己的。
“以前没见过你,你什么时候给孔仵作当徒弟的?我记得以前都是一个叫牛三的跟前跟后。”许锦之开口道。
卫戚居然行了一礼,答道:“牛三已经离开这个行当,去别处谋生了。小人家道中落,被歹人欺负,是孔仵作救了小人一命,又见小人不算愚笨,就留在身边了。仵作虽是贱籍,但能谋生,已好过从前许多。”
许锦之点点头,但心中的疑惑显然更多了。
譬如,他是什么时间开始跟着孔本全的?这么短的时间,竟能将验尸之术学得这样通透?再者,他长得算白净,衬得额头的伤疤更加狰狞。这伤疤也是歹人造成的吗?什么样的歹人如此为非作歹?他家里人为何不报官?以及,此人礼仪周全得......实在不像一个在底层打转过的人。
大案当前,许锦之心中疑问再多,也只能暂且压下,想着待日后寻孔仵作问一问便可。
另一面,大理寺牢狱中,受刑者惨绝人寰的叫声不绝于耳。
“主人,咱们就这么干坐着?这也太他娘的憋屈了。”阿虎往地上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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