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笑,她与他能够十?指相牵时,却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交谈,反而偏偏是这?种时候,他却会静静地坐在这里,告诉她,他将?要去?做什?么。
“你去?白塔送死,我可不会帮你收尸。”凝辛夷扫了善渊一眼,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我结契,死慢点。”
善渊眼神微黯,唇边却还带着笑:“你也是。”
凝辛夷牵了牵唇角,站起身来:“去?叫醒阿满吧。”
善渊却是一愣:“真要今晚动手?不是说骗司空不迟的?”
“是骗宿绮云的。”凝辛夷俯身,在?院中点燃一只安神香,慢慢道:“谢家之事,当终于你我与阿满之手,总不能让她也?满手血腥。而且,不是今晚,是现在?,我的人到了。”
善渊本也?无意让旁人卷入其中,只是推开谢玄衣的门?前,到底驻足一瞬:“我还以为是你试探司空家的障眼法……若是司空遮真的来了呢?”
“言出法随,说了今夜,就?是今夜。”凝辛夷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司空遮若是来,就?正好连他一起杀。司空家实在?罪孽深重,无论来的是谁,都死不足惜。至于谢尽崖谢伯父……”
她手中九点烟在?指间灵巧地转过一圈,然后轻轻插在?了面前的石凳上?,便?见那坚硬石块竟然如豆腐一般被戳开了一截小洞:“无论他行事究竟有什?么借口,什?么苦衷,但谢家的人是人,白沙堤的村民,也?是人。”
善渊没有回?头,只是勾唇笑了笑。屋檐的阴影将?他的面容割成了两半,他的浅瞳也?被沾染上?了如墨的晦涩。
他能感觉到身后少女激荡的杀意和?强压的愤怒,那是他太过熟悉的、被他始终按在?血脉之中的情绪。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未完全伤愈的手指,如影随形的痛意已经有些麻木,但此刻,那样的痛却像是某种苏醒的雀跃,让他推门?的手轻轻颤抖。
这?些时日以来,他始终与凝辛夷在?一起,三清之气服帖,离火偃旗息鼓,他几乎都快要忘了杀戾满身的感觉。
如今,他方知道,原来,当她决意要去?奔赴一场杀局的时候,他也?血与神魂,也?会跟着苏醒,再震颤。
凝辛夷说完,若有所觉地举起手中的珠子?。
进入别院的虚芥影魅被杀了。
三清之气注入珠子?里?,光影交错,恰拼凑出一张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怀的脸,纵使气质与眼神都与以往大有不同,也?不难认出,低头一脚将?虚芥影魅踩死之人,正是她名义?上?的公爹,扶风谢氏那位本应在?三年多以前的血案中命丧当场,连墓碑都已经耸立在?白沙堤的墓冢中的谢家家主。
谢尽崖。
*
玄天塔下,平妖监。
灯火摇曳。
监舍之中,无数主薄在?桌前奋笔急书,记录各地通过玄天水镜和?《妖灵图鉴传来的讯息。其中包括近来何方又平了几只妖,死了几个人,去?了哪几位监使,是否有伤亡,那妖形状如何,手段如何,需要提防之处为何,要害又在?哪里?。
做出这?些记录后,这?些档案还要被归整清楚,分门?别类地放进平妖监那个巨大的、一望无垠的案牍室去?。
更机密一些的讯息与公文则会被送进更深一些的监舍之中。这?些监舍更宽阔,也?更能舒展开四肢一些,晃在?那些主薄大腿上?的腰牌上?的字迹也?更银钩铁画一点。
而这?也?是程祈年曾经埋头工作过的地方,他对这?里?极其熟悉,所以才能从那么多条千丝万缕的信息中,准确地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并且做出谢尽崖还没有死,岳十?安所留下的信息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凭借他一个小主薄,断难撼大树分毫的判断。
因为这?些监舍中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都是不能诉诸于口的脏事,要沉于心底的烂事,甚至是需要洗心耳一把纸片蝴蝶让自?己忘掉的可怖之事。
譬如刻意地将?一些妖祟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抹去?,将?它们活动的轨迹抹去?,更将?它们因何而出现的原因也?彻底消除。
若是仔细去?一一分辨,便?可以找到这?些妖祟们的共通之处——出现之地周遭方圆都有菩提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是已经有了神智的大妖,杀人吃人行凶作案,都是因为对寿数有贪欲。
这?话看起来实在?奇怪,妖从人恶嗔痴怒等一切妄念中诞生,包括诞生于一方百姓祭拜、行守护一方之责的妖神,只要力量增长而不衰竭,寿数本就?奇长无比,据说封印于从极之渊的那些上?古妖尊历经千年而不灭,不过妖力衰退罢了……大凡妖祟,所追求的,从来都只有力量,何曾变成了什?么寿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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