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契的光,是金色的。
凝辛夷闭上眼,也?能感到金色的光从两人额头相接的地方溢散出来,那样强烈的光却并不刺眼,只是柔和地将两人笼罩,然?后再如星光溢散般沉入衣料之下,肌肤之中。
元勘和满庭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愕色。
这等从此便要荣辱与?共,命连一体?之事,凝辛夷竟然?说结契,就真的这样结了。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早已落在所有人眼中,饶是迟钝如元勘,也?早就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
元勘不敢继续往下想?。
结契法阵膨胀扩散一瞬,又?收缩成了额间的一点星芒,最后连同所有的光都收敛。
契成的刹那,谢晏兮虽然?还昏迷未醒,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而凝辛夷则蓦地捂住胸口,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登仙的药性彻底地转到了她的身上,谢晏兮背后剑伤的痛也?转移了一半到她这里,这样剧烈的、贯穿撕裂般的痛苦让她忍不住想?要蜷缩身体?,却到底硬生生忍住。
谢玄衣担忧地向前一步:“阿橘!”
凝辛夷抬起一只手,将他?的所有动作止住,然?后将自己唇角的血渍随意抹去,唇色红艳如鬼,抬眼道:“为程祈年?敛骨灰。”
谢玄衣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的心绪稳定?下来,然?后才俯身,一捧一捧地将散落在地上,尚未被重新扬起的浩荡风沙吹散的那些?白灰收敛在了一个?经历了离火和红莲业火的灼烧后依然?存在的黑瓦罐里。
这样重复的动作,反而让他?原本?浮动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直到这一捧捧的骨灰在手,谢玄衣像是才蓦地反应过来,他?的这位已经与?他?搭档了几年?的同僚,是真的已经舍生而去了。
谢玄衣的心底有了某种迟来的钝疼。
这种钝疼像是极糙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磨着最柔软的心底,辗转反侧,逐渐痛入骨髓,让他?的手指都连带着有些?颤抖了起来。
满庭注意到了他?的样子,俯身帮他?,低声道:“节哀。”
谢玄衣不语。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这种痛并不纯粹,他?甚至为自己感到悲哀和不齿。
——为程祈年?的死而感到的痛极是真的。可?这些?痛和颤抖中,又?分明?隐藏着他?难以宣泄的、对凝辛夷和谢晏兮结契的惊惧。
是的,既惊且惧。
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若是凝辛夷知?晓了背后全部的这一切后,会发生什么。他?不觉得自己值得原谅,他?想?要复仇、想?要知?道谢家灭门的真相并没有错,可?设计了这一切的他?,却到底将凝辛夷卷了进来。
……而今,卷进来的,甚至还有凝辛夷的真心和命。
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凝辛夷真心错付,看着她所托非人,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凝辛夷却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擦了血后,再抽出了一张手帕,将手指上的血都擦拭干净,然?后才打开了她方才一直紧紧攥着的东西。
那是程祈年?最后塞给?她的包裹。
那包裹上有陈旧的、层叠的血渍,包布粗糙,色彩黯淡,甚至有一股岁月的气息。
正是高大柱临终前给?程祈年?的那个?包裹。
而程祈年?将这个?盛满了脚下这片土地最后希望的包裹,交付到了凝辛夷的手中。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这个?包裹递到了她的手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将这件事完全彻底地托付给?了她。
包裹不过一指薄厚,并不沉,可?凝辛夷握着它,却重若千斤。
因为对她来说,这包裹里的证据不仅仅是平北将军何呈宣通敌叛国的证据。
倘若她真的选择公开这些?,则不亟于当众忤逆她的父亲凝茂宏,甚至于与?她的父亲真正对立。
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比凝辛夷更先给?出答案的,却是包裹里的东西。
布包裹的皮翻转打开后,内里那一面上,鲜血淋漓。而那些?血,竟是一个?又?一个?的血手印,每一个?血手印下,都歪斜地书写了这一个?又?一个?的姓名。
“宣威左军,什长?高大柱,什长?许狗农,以旗下百人之血为证,何呈宣与?北满里应外合,通敌叛国,陷我宣威左军于陷阱之中,致五万左军全歼于澜庭江边!
何狗不死,五万军魂冤魂难散,死不瞑目!吾等愿以血为证,七魂不宁、不散、不灭,请君招魂,为我左军沉怨昭雪!”
血书之中,还包着几封信件,有的用词简短却清晰地写着一目了然的军机信息,落款处虽然?没有姓名,却有一方私印,上书凤弘二字。也有几封信上为相询和催促,落款的私印赫然?是北满那位如今声势浩大如日中天的太子的小字!
凝辛夷一封一封看完,然后将那些信件认真叠好,再将包裹重新包了回去,收进了三千婆娑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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