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卷末 属于我的新时代

2024年，5月1日，雨。

雨下得大了。

豆大似的雨珠砸在窗框上迸射开来，星点滴入了上杉澈的眼瞳边缘，让他倏地回过了神。

他低头将目光从鸦雀无声的人群和那已经被稀释到几乎看不见的血迹处收回，然后抬起头，朝着雷光滚滚的云层之中望去。

曾几何时，那只是普通的自然现象。

如今却已不同。

每一道奔涌的雷龙都在肆意地将来自世界另一边的灵气释放开来。

浪潮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小，反而愈来愈大，在透过每一种自然现象无孔不入地浸入现世。

轰隆——

令人震颤的雷暴接连响起，让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下一刻，星光点点的巨大结界升起，给予了所有人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可即便如此，人们也还是忍不住抬头，仿佛看到了那一道自天幕之上倒卷而来的浪潮。

就和普通人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一样，这一瞬间，无论现世还是常世，无论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只要是知晓浪潮来临的势力与存在，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东京晴空塔，634米的顶端。

雷云翻涌，狂暴的灵力潮汐朝着这个离天空更近的高度稍微下探了微末的触角，能轻易地撕裂绝大多数不自量力的妖魔与阴阳师。

黢黑的云层之中，四道披着素色长袍的身影并肩而立。

原本甚至能将寻常鬼神击至湮灭的雷霆一来到他们的身旁，就仿佛陷入了漫长而缓慢的直道之中，而后在手指的缠绕下化作了蜿蜒驯服的小雷蛇。

“常世的来者，复苏的怪谈，还有心怀不轨的势力们。”

清朗的声音如同广域音波那样遍传开来，让所有迷茫的，无所适从的，兴奋不已的，庆幸的，所有所有的非人者疑惑地停下了步子。

“尔等且记住了。”

下一刻，四人之中最年轻，也是最高壮的男人抬起五指。

翻转。

超出了地平线的逆五芒星自634米的高空拔升而起，在它们仰起头的一瞬间，将一切的雷雨，一切的乌云，一切的黑暗自它们的视野中净除。

遍照大地的太阳光再度投射而下，令所有具备神智的非人者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同样的寒冷。

——京都，伏见稻荷大社，阴阳寮的旗帜飘扬。

如同雨点般密集的居无定所者自高天之上被浪潮抛落而来。

哪怕在途中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了一批又一批，可即将落地的数量级仍旧能令任何阴阳师感到恐惧。

可京都四通八达的街道却杳无人烟，不说阴阳师和式神，就连哪怕一个普通人都找寻不到。

准备开拓新家园的居无定所者们还来不及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感到高兴，便纷纷在落地的一瞬间发出了凄惨尖锐的嚎叫，化作一捧飞灰。

因为每一栋建筑，每一处景观，甚至于每一处街道与石阶，都赫然刻有蜿蜒繁杂的古老阴阳咒文。

这些沉淀了悠久岁月的阴阳术式在精心的保养下仍旧没有失去效力。

伏见稻荷大社的社门大开，军阵森严，佩戴狐狸面具，摇曳着狐尾的小式神们领着衣着不同的僧兵们鱼贯而出。

半小时后，京都的安宁恢复如初。

——爱知县，古尾张，德川家族。

细密的雨珠落下，冲散了聚积在德川家门槛处的妖魔之血。

门口，穿着一尘不染道服的年轻的一男一女收刀入鞘，面色如常地走到那个正坐在后方不远处，在伞下喝着茶的笑眯眯的老人身旁，异口同声道，

“太爷爷，妖魔已祓除完毕。”

老人沏了下茶，伸出枯瘦的手臂拿起茶壶，为两个空荡的茶杯满上：“来，龙二，星子，且坐下喝茶吧。”

“是。”

二人在雨中席地而坐，伸出双手端起茶杯，原本洁白如新的道服很快便变了颜色。

老人靠在摇椅上，慢悠悠地开口：“我听晴彦说，璃璃子似乎领悟了剑心通明的要领，在你们年轻一辈里算得上数一数二……也是时候接她回来了。”

“小妹？！”

扎着马尾辫的德川星露出惊喜的表情，差点跳了起来：“我就说小妹的努力不会白白浪费的吧！”

但另一旁坐着的德川龙二却平静地闭上眼，默默道：“为何不懂潜龙勿用的道理呢……”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仰头，将这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小妹，事已至此，大哥便也无能为力了。”

——常世，华贵肃穆的宫殿旁，寂静无人。

胜海一改往常的着装，脱去了财神帽，浮世绘折扇那身商人的打扮，穿着庄重的玄衣纁裳，头戴高冠，耳簪白笔，腰配书刀。

他独自走过由青石铺置而成的，漫长而寂静的御路，来到了那立于宫殿外围的青年身旁，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殿下。”

那仰头的青年收回目光，朝他和煦一笑：“许久未见了，广隆。近来可好？”

“不负所托，微臣已代替殿下伪装成圣德太子落下数子。”

胜海微微躬身，顿了顿，斟酌用词后继续道：“微臣……也许还在塘中寻得了一条潜龙。”

“哦？”

青年露出好奇的表情：“且细细道来，让寡人听一听能在这黄金大世被广隆你称为潜龙者为何人？”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太多。

深邃的黑暗中，八张座椅，七道人影围绕圆桌排列，常世与现世的无数画面如星点般在其上闪烁。

绵延万里的大江山最深处，万鬼来朝，样貌艳丽的酒吞童子随手将酒碗掷出，在其碎裂的一瞬间举起手，令无数魑魅魍魉兴奋的吼声穿透天际。

曾经的古战场之上，战国大名们不约而同地竖起旗帜，同时罢战，在铁骑沉重的步伐之中找寻新的征服机会。

十二冠位的簇拥下，头顶高冠的皇帝静静抚摸着绘有大半座常世羊皮地图，嘴角噙笑，不知作何想法。

荒芜的原野中，孤身一人的座敷童子行于一片浪潮的中央，艰难跋涉，哪怕冒着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风险也要拿到那浪潮中心的奇物。

还有曾经宣布封山的古老道场重新洞开大门，沉寂上百年乃至更久的家族清除了通向城市的林木，那些曾在灵机断绝的时代，被以大阴阳术封锁起来的古老者逐渐被开始唤醒。

最后——是东京都荒川区特事处。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无头尸体拖走处理后，璃璃子站在了一片无人的阴影之下，随手抹去了额前不知是雨，血还是汗的液体。

她轻轻吐出了一口狭长至极，却微不可查的气剑，仰头闭上眼，任由带着凉意的日光铺洒在脸面上。

共鸣。

璃璃子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片天地在同她共鸣，在急不可耐地想要将名为“剑”的真理灌入进她的意识与灵魂之中。所谓古籍中说的“顿悟”“福至心灵”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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