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大家都注重诗赋。
至于其余三门功课,都是随便写写,只要不过于离谱就行。
谁承想,竟然让他们应天府的给掏着了,运气当然不错。
张方平因为与张源等人不熟,便也没有说什么还有更幸运的事,免得招惹不快。
毕竟只要是考试。
即使是相同的内容,也有考得好,考得不好的!
驴车慢悠悠的奔着孙羊正店而去。
如今这种时间,樊楼那种需要提前预定的场合定然没有位置。
其余便宜些的馆子,也早就坐满了人。
宋煊早就吩咐老仆人订了两桌预备着。
孙羊正店位于东京马行街,主体建筑为三层高楼,飞檐翘角。
檐下悬挂着红纱灯笼。
夜间灯火通明,远望如“仙阁浮空”。
众人跟随宋煊下了车。
只见大门设“欢门”宋代酒楼特有的彩楼门头,缀满彩稠,鲜、金箔,门匾以青底金字书写“孙羊正店”,据传为某位宰相所题。
“十二哥儿,咱们真在这里吃?”
鱼周询穷怕了,还是有些不够自信。
据传闻最低消费也是三万多钱一顿饭,还是不喝酒的价钱。
而东京城百姓累死累活一天挣钱也就是一百文,一年天天不休,才能挣三万多钱。
吕乐简站在门口,其实他也没来过此孙羊正店。
他只记得听父亲夸赞过堂兄吕夷简,当年他刚入仕,月俸禄不过五贯八百文。
吕夷简的月俸是如此分配的:一贯供其母亲,一贯供其妻子,八百文供过节,余下的三贯供全家日常经费,平均每天一百文。
元丰中,苏轼谪居黄州时,“廪入既绝,人口不少,私甚忧之。但痛自节俭”。
苏轼每月初取钱四贯五百文,分成30份挂到屋梁上,每天早晨用画叉摘取一份使用,则其“日用不得过百五十”。
剩余者专门藏在大竹筒中以招待来客。
当然这也不是苏轼最为窘迫的时候,待到他去海南岛受苦,地方官有意刁难,不准他租房住,只能盖三间破草屋,属实是流放官员最低待遇。
他弟弟苏辙被贬到广东的时候,还能买十间房子住呢。
“这太破费了,咱们这群人不得吃上一万钱呐?”
胡瑗忍不住出声劝阻。
宋煊给他度过难关的金叶子,一直都没舍得呢。
“一万钱,你一个人都不够吃的!”
王泰是真正在东京生活过,且吃过见过的,对于众人的贫瘠的想象感到好笑。
一万钱在东京城也就只能买一身豪华军装!
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一万贯钱是可以在开封城置办一套极为奢华的衣服的。
奢华军装只需要十贯,还是崇文抑武的风气所致,没有人愿意穿。
宋代法律规定:“诸将铜钱入海船者……十贯流二千里,从者徒三年。”
将铜钱带上海船,就有走私到海外的嫌疑,数量达到10贯即判处流放2000里的严刑。
虽然他爹王旦严格要求子嗣,甚至是亲弟弟买条玉腰带也十分不满。
但是王泰是幼子,也有一个疼他的娘,他没少在东京城内高消费。
况且大宋膏粱子弟横行市井,是极为正常之事。
王泰叹了口气:
“咱们这群人若是想要吃饱,不喝酒的话,在这孙羊正店至少要五万钱,不过有王保那个家伙在,我觉得五万钱打不住。”
“啊?”
这下子连一向豪气的张源都有些难以接受。
欧阳修更是目瞪口呆,他哪有钱啊?
“你们一个个别嘴张的那么大,就这要不是提前预定,有钱都吃不到的!”
王泰作为宰相之子,却是给众人解释道:
“京师开封无疑是大宋最富庶的地方,富民众多。”
“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家父曾言:“国家承平岁久,兼并之民,徭役不及,坐取厚利。京城资产,百万者至多,十万而上,比比皆是。”
王旦给真宗皇帝汇报,在东京城内家产一百万贯者很多,十万贯者比比皆是,像中等人户一样普遍。
这是京师特殊地点决定的。
大家都是从小地方来的,而且家庭条件也都挺一般的。
平日里一顿饭在家乡几文钱就解决了,如何能吃几万钱的?
“十二哥,这也太奢华了。”
欧阳修叹了口气:“却是太破费了,我都不想进去。”
叶顾言等人也是如此。
他们无法想象东京城内十万贯家产的人比比皆是,更不论百万贯了。
那个奢华的世界,与他们距离太远,连想都想象不到,一顿饭要三万钱往上。
就这还是最为简陋的一餐。
哪有人吃得起啊?
“钱是王八蛋,出去的钱才叫钱呢。”
几个人听着宋煊的话,笑了笑。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
有钱是真的好!
东京城百万人口,全都在为利奔走。
就算是那些食利者,也依旧在为利奔走,确保自己的子孙后代也都能成为食利阶层。
宋煊见众人不在过分抗拒,又开口道:
“咱今天就当涨涨世面,待到咱们考中进士后,如何还能不起钱来这吃一顿饭呢?”
“就是,就是。”
王珪觉得自己这次买十二哥考中会元,又会有一大笔进账。
待到尘埃落定后,自己再请叔父一家老小来这孙羊正店吃饭,也让他们涨涨面子。
面子这种玩意,可有可无,但有些人就是吃这一套。
一旁侍奉的小二见如此多的举子上门,自是十分欣喜的过来说这吉祥话。
什么诸位举子定然能够高中之类的话。
王珪直接上前与小二言语。
早就定好了两桌,我们这三辆驴车就放在后院当中。
自是有人来招呼这帮举子,说不准哪天便是官老爷了!
尤其是刚考完试,就立即来孙羊正店吃饭,定然是考的极好。
王珪等人跟着小二去绕路放驴车。
孙羊正店地面铺着青砖。
每日用清水冲洗,说句光可鉴人都不是吹牛的。
入门便先看菜。
摆在大厅当中。
用许多模型做出的菜品,供客人点选。
宋煊示意他们点菜,但是都没有人点一点。
反正就是都听十二哥儿的。
孙羊正店过于富贵逼人,让人不自觉地就变得小心翼翼的。
两桌倒是也没有在包间,而是在二楼大厅内。
二楼还有歌舞助兴。
每日都有说书、杂居、以及琵琶女演奏。
若是客人肯出“头钱”,可以点卖唱女独奏或者陪酒。
宋煊示意小二带着菜单上去,他们先去看一看。
就这菜品模型,没什么太高的参考性。
宋煊前些日子一直都是吃着孙羊正店的外卖。
小二瞧着这些举子,大部人衣着干净,但是补丁也有不少。
至于鞋子更是泥泞的居多。
哪像宋煊这位正主,衣着不说华丽,但也极为干净,不见一丝褶皱,连脚上那双鞋都没有多少泥点子。
平日都是坐驴车出行。
再加上方才说的那番话,又是早有预定,不知是哪家的膏粱子弟。
膏粱子弟一般都会靠着门荫入仕,像眼前这个人肯考进士科的,定然在读书方面极为有天分。
因为东京城的膏粱子弟他这个店小二也没少见。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酒囊饭袋,只是“托生”了好人家,才能有如此潇洒的生活。
让他们去吃苦考进士科为官,极少数人才会成功。
旁边那位一直想要做预订桌的膏粱子弟,便是明证。
宋煊本想着分成两桌,但是大家都太热情了,都是要坐一桌。
王珪笑了笑:“倒是我们四个坐在另外一桌,王保若在,他们谁都吃不到多少东西。”
“哈哈哈。”
熟悉王保的都是笑笑。
其余几人如叶顾言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孙羊正店的名字大家都听说过,可是当真没有胆量来吃。
主要是自己的荷包太瘪了。
如今再一瞧这菜单,那更是面面相觑。
孙羊正店不愧是排名第一的店,价钱也是特别的贵!
现在茶饭量酒博士,见宋煊等人落座,自是先奉上香药果子。
就是一些自家研制的开胃小食。
每个人上一份点茶。
“茶沫如雪”。
这都是在座位费上收过钱了。
焦明倒是乐得清闲,跟王保等人坐在一桌,往嘴里扔着开胃小食。
宋煊并不喜欢这种茶沫子茶。
但是在大宋极为流行,一般人想喝这茶,都不起这个座位费。
量酒博士都给准备完了,随即奔着宋煊笑道:
“诸位客官,若是没有想好点什么,我先给诸位报一报招牌名菜。”
“可以。”
“我店首推的便是羊羔酒,以肥嫩羊肉、糯米加上等香料酿制,酒色乳白,入口甘醇,冬日温饮,夏日冰镇,每日都限量的。”
“还有洗手蟹,活蟹现杀,以橙醋、姜末腌渍,食后需以“紫苏汤”洗手去腥,故名。”
“脆琅玕:羊骨髓配松菌、笋尖,以高汤煨透,成品晶莹如玉。”
“莲鸭签:鸭肉切丝,裹以薄面皮炸成莲状,佐以桃酱,鲜嫩无比。”
宋人爱簪。
特别是每到春天,万紫千红的争相开放,篮子里插满了鲜,一边贩卖一边歌唱。
但是期总是短暂的,无法满足长期佩戴的需求。
于是以宫廷刘太后为首的,便让匠人制作出冠,把桃、荷、菊、梅代表四季之美的朵,融合在一起,制造出“一年景”的冠。
桃酱正是如今最为火热的时候。
欧阳修听着量酒博士报出菜名,应对着菜单一瞧,光是这几个招牌菜加起来就超过十贯了。
尤其是那脆琅玕一盘就十贯钱。
他连忙开口道:
“十二哥,照这么吃,五十贯怕都是吃不够的。”
宋煊还没开口,就听到邻桌有人道:
“一帮穷书生,来孙羊正店丢脸来了?”
王羽丰随手一指:
“方才你报的那三个菜,全都给我上,顺便在来一坛子羊羔酒,另外再上五个菜,我一会要招待我兄弟。”
王羽丰说完后,便十分骚包的甩开折扇,冷眼瞧着这帮人。
他是王蒙正的儿子,靠着父荫入仕,自是看不上这帮苦哈哈的读书人。
尤其方才还说中了进士如何如何。
当真是听着令人笑掉大牙。
王蒙正也并无什么本事,就是家族是豪右,以厚贿赂做了官,搭上了刘美的线。
他的好女婿便是刘从德了。
刘从德也并无什么才能,只不过他爹是太尉刘美,如今皇太后的刘娥的前夫。
前几年刘太后的前夫兼义兄故去,所有的宠爱便集中到了这个侄子刘从德身上。
刘娥不让宋仁宗选的那个张美人,只是嫁给了刘从德为妾。
如今让他听到几个举子嫌弃饭菜贵,那你来做甚?
还占了我看中的位子!
“好嘞,客官稍待。”
量酒博士连忙报菜名,吩咐后厨做菜。
他脑子极为好使。
整个二楼大厅内就算是所有客人同时点单,他也能记住。
天生的小二圣体。
欧阳修也听到了那个人的话,脸色腾的一下就变红,十分的尴尬。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
他真的经历过。
故而此时芒刺在背一般,恨不得逃离此地。
其余大部分人也是如此。
王泰回头望去。
他发现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一瞧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便能猜出来是哪家的膏粱子弟。
如此狂妄!
宋煊瞥了一眼邻座的那个人。
他一时间没有分清楚这份敌意来自哪里?
是单纯的看不起人吗?
“看什么看,我这桌酒菜少说三十贯往上,东京城一户人家一年也挣不到。”
王羽丰指了指宋煊道:
“若是吃不起就赶快挪地滚蛋,别在这里占着好位置,影响我看戏听曲。”
宋煊哼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遂毫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
“哎,量酒博士,我且问你,你们孙羊正店里还养狗了?”
量酒博士当然是机灵之辈,立即就明白了宋煊话里的意思,只能行礼:
“回客官的话,店里只有后院养狗。”
宋煊啧啧两声:“那我旁边怎么嘤嘤狂吠不停?”
王羽丰听着宋煊的话,当即大怒:
“你说谁是狗?”
“我说你了?”
宋煊瞥了他一眼,对着吕乐简笑道:
“这人好生奇怪,他怎么还自己拾骂啊?”
“真是贱皮子!”
“哈哈哈。”
吕乐简自是喜欢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当即大笑起来。
要是比拼关系。
我堂哥可是当今的宰相!
王泰他爹虽然是配享太庙,可也是驾鹤西去好几年了。
县官不如现管。
整个东京城,我不说横着走,那也是畅通无阻的。
“自己主动拾骂之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不是贱皮子又是什么呢?”
“哈哈哈。”
王泰也是忍不住笑了笑,随即笑声像是传染了一般。
欧阳修等人脸上的尴尬之色,也是在一顿哄笑没了。
王羽丰却是气的大怒,但是又不好发怒,因为他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只要发怒,就是自己拾骂,是贱皮子。
为此王羽丰只能怏怏不乐的坐下,但是嘴却是继续讥讽:
“诸位若银钱不足,本衙内可借你们几贯,只是利息嘛……按‘坐地抽一’算如何?”
这种就是将本金扣除一成再给到你手上,但是按照原本金算利息,借款期限为一个月,利息一分。
还是较为温和的,短时间内快进快出。
羊羔息是借一还二,年初借一百,年末还二百。
至于驴打滚,利息更高。
王羽丰就是在羞辱宋煊等人,炫耀自己的家世。
宋煊对于旁边那条狗叫,当真是一丁点都无感。
东京城也就是闲散人员太多了,尤其是家里有些权利的二代,个个都想要引人注目。
上次那个宗室子赵允迪也是如此,想要用强权身份压人。
如今看来,这种事在东京城还是过于常见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风气!
宋煊也不在理会他,照着菜单开口念了几个菜。
王羽丰一一对应,发现全都是本店最为便宜的,越发看不起这帮举子。
明明没有钱,还占据着最好的位置。
当真是让人没由来的生气!
“没钱来什么孙羊正店,真不觉得丢脸?”
量酒博士刚想唱给后厨听,便又听到宋煊道:
“除了这几个菜不用上,剩下这张菜单上的菜全都要。”
“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量酒博士也呆愣一会,不确定的道:
“除了方才那几样,客官全都要?”
“当然了,就菜单上所有菜加起来,才这么一点钱叫个什么事啊?”
宋煊指了指王珪他们那桌:“另外我兄弟们的那桌也同样如此上菜,要不然叫隔壁傻狗瞧见,还以为老子吃不起正孙羊店呢。”
王羽丰目瞪口呆的瞧着宋煊,一时间猜不透他是不是在吹牛。
“啊?”
不仅是量酒博士都惊住了,他自幼在正孙羊店跑堂,十多年来,头一次瞧见如此豪客。
欧阳修等人也都是惊诧不已:
“十二哥,勿要如此冲动啊!”
“是啊,咱们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张源也是看了那张菜单,若是全都加起来定是超过百贯钱:
“我们主要是来喝酒的。”
“对对对,险些忘了。”宋煊当即开口道:
“上那个你们店的特色什么羊羔酒,一人一坛子,限量够谁喝的啊?”
(本章完)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