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再遇看了一眼刘淮,然后又看向表情各异的其余人,最后看向了正在充作文书的罗怀言,却只见这名十分聪慧的小伙伴也是叹息摇头。
“让她们……让她们各自回家如何?”毕再遇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这么一句。
陆游再次叹气:“哪还有家啊?毕大郎,她们哪还有家啊。你当这些女子都是自愿跟着金军的不成?”
毕再遇哑然,低头思量片刻,也只能悻悻回到自己座位。
然而刘淮却正色说道:“陆先生,这件事需要速速去办,但是却要慎之又慎。因为有许多女子即便家不在了,宗族也还在。回到家乡之后总会有生活的。
就算家破人亡,她们想要回到家乡,咱们也只能是将利害说清楚,万万不可强迫,不能说我为你好,你回去之后就死定了,我是在救你的命,所以我就能强迫你作某种事。否则咱们与金贼何异?
而且婚配也是由两情相悦,作一场相亲大会。不止男挑女,女子也要挑男的。”
刘淮说着,看着其余诸将:“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是真的怜悯她们,个别人却想着这是一块大肥肉,却想要找几个丫鬟小妾。
我在这里明白这跟你们说,富贵前途从来不少你们的,土地金银我也不会克扣。但这种丧天良的富贵,我绝不允许你们要!
若是论道德,论律法,我都可以跟你们说上一夜。但是对于咱们这种无法无天之人,我也不想废话。你们就当是我的怪癖,所谓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我如今爱忠义廉洁之人,你们若是依旧认我这个将主,就应该从我所思所愿!”
刚刚嬉笑之人皆是满头大汗,随后所有人起身躬身行礼,大声应诺。
刘淮此时威望已铸,理论上是靖难大军所有人的主公,一旦真的发怒,没有人不害怕。
刘淮挥手让所有人落座,随即就说道:“这件事由何大管来主持。”
何伯求起身应诺。
“主力大军向北收复失地,一直到淮河为止。”刘淮点出两人:“辛五郎为主将,陆先生负责一应庶务,务必尽量安置百姓。”
辛弃疾与陆游两名宋词大家被刘淮强行绑定到了一起,主持一路大事。
想到这里,刘淮不由得有些皱眉。
与这二人相处这么长时间,天天见他们忙忙碌碌,怎么就没见他们写出什么诗词呢?
他们若是不写,后世语文课课本岂不是缺少一大块?小学生中学生岂不是都不快乐了?
莫非这个重任要落在自己肩上?
思绪混乱了一下,刘淮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脑袋,继续下令:“张四郎率飞虎军,雷叔率选锋军,石七郎率前军,挑选出些许精锐兵马,不用太多,随我一起到东关,跟那些王八蛋一起论论长短!
徐大判,你来组织民夫,去东关建立营寨!”
“喏!”
待到众人都离去之后,刘淮唤来了申龙子:“去牢中将李通提出来,隐秘一些,找一具头发完全的金贼尸首,划烂脸剁碎了顶替李通,做隐秘一些。”
申龙子此时的职位为军法官,却不只是在监视军中法度,同时也在培养间谍,来组织只属于刘淮的情报部门,此时来做此事正好。
申龙子没有询问,直接点头应诺。
后半夜,天色昏沉一片,牢中的李通正在作春秋大梦。
这厮在梦中也不安稳,似乎回到了当日宣麻拜相的时候,只不过在龙椅上的却不是完颜亮,也不是完颜雍,而是一身汉家天子打扮的刘淮。
李通跪倒在地,望着身前的一张白麻纸,不由得感慨万千。
没有想到,竟然能被两个朝廷,两次拜相,更诡异的是,一次是以佞臣之名,第二次却是以能臣之名。
“国朝建立,天下太平,李相公居功至伟,以为右相!”坐在龙椅上的刘淮哈哈大笑出声,起身将李通扶起。
李通作感激涕零之状,刚想要说几句场面话,却听到刘淮继续说道。
“只可恨宋国未平,今日朕要聚集三十万大军,男子当战,女子当运,起兵伐宋。”
入!
李通大声骂了一句,随后就醒了,借着夜色只见到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大脸凑到眼前。
入!
李通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大骂出声,随即就被一团麻布塞到了嘴里,一个巨大的麻袋兜头罩下。
“就是这人,走!”申龙子冷冷说道,随后就有军士将一具相似的尸体扔进了牢房。
又有两人冲进牢房,开始用刀剁那具尸体,一时间噗噗之声不绝于耳。
李通挣扎了两下,随后发现并没有刀枪加身,也就停止了挣扎。
在马背上被颠得快要吐出来之时,李通终于再次见到了光明,麻袋被掀开,口中麻布被扯掉。
申龙子冷着一张脸:“都统郎君正在歇息,让我先带你去洗漱一下,换一身衣服,吃些吃食,休息一晚。明日再与你细细论一论其余。”
李通有些狼狈了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地就在帅帐之前,而申龙子所指的方向,正是帅帐之旁的一处营帐。
李通却是直接摇头,用口水整了整胡须与凌乱的头发:“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
随后,李通也不再说什么,竟然直接在寒风中面向帅帐直接跪倒在地。
申龙子冷声说道:“随你,只不过莫要大声喧哗,都统郎君这几日也累得很。”
说着,申龙子就转身离开,去吩咐麾下的探骑分散四方,却探查军情与民情去了。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申龙子才打着哈欠回来,见到李通依旧跪在原地,身上都覆盖着一层白霜之后,方才对守在帅帐门口的亲卫说道:“他一直就跪在这里?”
亲卫哈着白气说道:“正是。”
申龙子抬头想了想,回身从自己帐中温了一壶酒,提着袍子走了出来。
“醒醒。”申龙子将李通拍醒,将罩袍披到对方身上,随即就将一个酒葫芦塞到李通手中:“热酒,喝了它暖暖身子。”
李通嘴唇颤抖着,他其实也被冻得不轻,此时不只是腿脚全麻,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接过酒壶之后,咕咚咚灌了几口,方才活过来了。
“多……多谢。”李通颤抖着说道。
申龙子沉这一张脸,冷然说道:“莫要谢我,我全家都丧于金贼之手,你身为金贼宰执,手中定有我家的血债,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然而都统郎君于我有大恩,于山东汉儿有大德,既然都统郎君觉得应该留你一条命,那我也会保你一命。这与我如何看你无关,只是我的职责所在。”
李通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申龙子,没想到这名冷脸汉子竟然这么多话。
这厮作为能被评为逢君之恶的宰相,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立即就知道申龙子是面冷心热之人。
然而李通却没说什么,只是将此事记在心里,颤颤巍巍点头:“你们这些只知道有都统郎君,不知道有宋金皇帝之人,才是成就大事的根基啊。”
申龙子听闻此言,神色都没有改变,只是冷笑两声,就转身离去了。
李通也不见怪,将酒趁热喝干之后,继续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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