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蛋前要先确保锅里没有水沫,否则油倒进去会飞溅的到处就?是,鸡蛋要煎的金黄完整,破了一点黄就不漂亮了。
牛奶要放到小锅里煮,煮开后要把上面一层奶皮撇掉,表弟一吃就?会吐,他吐了,舅妈又要在上班前唠唠叨叨发火。
有种清洁乳特别?好用,能够去除家居缝隙里的顽固污垢,但不能用多,用多舅妈会心疼。家里每两天都要扫一遍地,再拖一遍。
洗手间水槽的地漏特别容易堵,每天都要通,要在全家人?洗完澡后,用手把?缠成一团的白色泡沫混杂的毛发捞出来,再扔进垃圾桶。
……家务能做就?做。
江河力所能及,不想吃白饭。
他带着少?的可怜的行李抵达北城后,外公带着他住进舅舅家。阳台的杂物间空了出来,摆上一张窄窄的床,江河有了容身之所。
寄宿在他人?家中,为人?处世要谨小慎微。态度要恭敬,做事要完美。
舅舅对他的到来颇有微词——他曾对外公的第?二次婚姻深恶痛绝,这?打碎了他心中伟岸的父亲形象:任谁在母亲去世才半年?,就?急不可耐娶了家里的保姆,都不太能接受。
他为此跟父亲断绝来往数年?。
于儿?子,外公心里有愧,于外孙,更是愧上加愧。
江河很懂事,不愿让外公夹在中间为难。
外公是他来到北城后,对他最好的人?。
杂物间没有暖气,本就?不是为了住人?设计的,屋子是一条长窄的梯形,摆下一张床、一个?柜子就?已满满当当。晚上睡觉时屋内冷的像冰窖,江河常常冻的哆嗦,在床上辗转反侧。
外公想让江河睡自己屋里,却遭到表弟的强烈反对,他只能另想他招,用排插给?江河的床榻接电热毯,每晚临睡前给?他灌暖水袋放在被?窝里。
这?样被?子里起码是暖和的。
江河很知?足。
他无所谓自己过的好或不好,因为无论好不好,这?都是他的人?生。
表弟平庸骄纵,喜欢处处压他一头命令他,江河宽容。
舅舅在国企上班,平日里对领导鞠躬屈膝,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家最喜欢挑他的问题,江河平静。
舅妈是最麻烦的,她的心比针尖还细,十分小心眼、爱计较,大到家里吃穿用度,小到一条清蒸鱼怎么分,江河自觉。
他不在意食物衣服,不在意被?冤枉或是受委屈,不在意自己在这?个?家里活得战战兢兢又憋屈,他只知?道自己离开了南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北城,在平静又努力的活着。
只是他的心是空的。
他的心像一个?破了底的麻袋,扎不住,也盛不住什么,北风呼啸而?过,麻袋鼓了风,又慢慢干瘪——里面什么都没有。
江河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和感?受,拒绝觉察自己的情绪。小小少?年?冷眼旁观身边的每一个?人?,按照他们的性格喜好去配合他们的表演,早慧和坎坷都让他柔软的心变得冷漠,他披上温柔的硬壳,用懂事和能干迷惑别?人?——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他将自己想象成其中表演的一员。
他冷眼旁观加诸于身上的一切,屏蔽了痛苦,感?受到的快乐也变得稀薄。
外公不露声色观察了这?个?孩子许久。
终于在一个?下午瞅准时机出手。
彼时,舅舅舅妈在周末的午饭后带着表弟去看一场著名戏剧,票很贵,他们出门前随口问了江河要不要去,得到了懂事的答复后,他们点点头离开了。
少?年?拧干抹布,熟练的收拾桌上碗筷,挤上洗洁精,用力将盘子擦得光亮有声。
“孩子,你想去吗?”外公和他一起收拾厨房。
江河摇了摇头,拿过他手里的洗碗布。
外公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我想去重温一遍,你愿意陪我去吗?”
“不愿意。”江河低头搓着抹布。
外公重复,带着劝导的温和:“我想听你说实话!”
江河看着他,似是在判断,过了会儿?才缓缓答:“愿意。”
那场戏剧是江河人?生中看的第?一场戏剧。
他坐在观众席上,感?受到戏剧演员身上蓬勃的爆发力,悲喜如此共鸣,他沉浸在纯粹的艺术感?受中,内心有一双翅膀想要贴近、起航。
戏剧结束,外公带他在附近的胡同里去吃了碗开了十多年?的馄饨,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外公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突然开口:
“你要学会真正接纳自己,接纳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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