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日下午十七时零八分。
锈城的傍晚。
因为层层阴云笼罩的缘故,傍晚不是橙红色或是血色,而只是由白日亮度较高的灰逐步变得愈发阴沉。
位于人烟较为稀少的旧西区,被封锁的住宅楼前。
盖瑞·克奈恩把肩上扛着的一大只登山包放到地上。
他用手肘轻轻顶了顶站在身边的男人。苜蓿穿着黑色的长裤和外套,戴着黑色的帽子(并不是巫师帽,但有个小尖儿),看上去很像一个真正的现代版巫师。
男人弯下腰把登山包的拉链拉开。
里面是整整一袋海螺壳。
“幸好希尔维的南部有海湾。”青年长长叹息,“不然真不知道给怎么满足你苛刻的魔法条件,说真的,苜蓿叔叔,你不是为了整我才这样要求吗?”
“实际上我本来想用蜗牛壳,甚至已经想要带你去后山找蜗牛……”
“叔叔,你是认真的?”
“对,”苜蓿叹了口气,像一个被孙子抛下的迷茫的老婆婆,“幸好你还不算太笨。或许是因为我读的那本魔法书的作者不是沿海人吧,他写的材料表里只有蜗牛。”
“呃,所以你确定用海螺也可以的,对吧?”
“那当然。”他又变回一个欠揍的中年男子,轻蔑地瞥一眼盖瑞,“我们需要的只是‘螺旋’这一概念而已。”
说着,他把海螺一只只拿出来,并摆在地上。
绕着空无一人的居民楼,将大小不一、色彩各异的海螺绕满一整圈。
夕阳从西边儿云层的缝隙间钻出来,将大地暂时染成一种暖色调。
“你要知道,这在古时候可是一种禁术,和那些真正的占卜术一样。”苜蓿直起身子,他捶着后腰满意地看着这圈被摆成正圆形的贝壳带,“你说案发时间是几点来着?”
“根据街口的监控,还有法医那边给出的死亡时间来看,”青年低头把通讯器屏幕展开确认了一下,“她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五月五日晚上十时左右。”
“那,如果我们想要看到犯人的模样……”
“根据报告来看并不是伤害到了最深层的颈部大动脉,而是颈外动脉——保守起见,提前半个小时?”
“行。反正就算做错了也还有一次机会。”
说着,男人从外衣的大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怀表。
“怀表?”青年看着男人给表拧发条,“而且是机械表,你这不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老古董吧?”
“说不准是能卖了换点钱,不过用了很多年了,不能说没有感情。”男人既像已经感到疲惫了,又像单纯地叹息,“反正好用就行了。九点半,对吧?”
“可是这种表怎么拧出上午九点和下午九点的区别?”
“因为它不需要。”
被男人用看小学生的眼神瞪了第二次,盖瑞已经差不多很习惯了。苜蓿是唯一的专家。毕竟——如今这世上除了苜蓿以外,还有谁懂得如何使用这些魔法呢?
男人蹲下身,把指针拨向九点半的怀表放到贝壳圈内,接着将五根苍白的手指搭在一只花纹漂亮的大贝壳上。他念动一大串已经遗失的古老语言。
这似乎的确是相当不易实施的咒言,因为他足足念了有十多分钟。
“……哈迪特普鲁蒙永月与太阳鸟,赐予无尽的螺旋之梯!”
终语已结。
男人直起身。
盖瑞看着他,又看看那个贝壳圈。
贝壳圈在无风的傍晚静置,安稳如同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陈列室展品。
“好,我们进去吧。”
说着,男人迈步走进去。他的左脚跨过贝壳圈,接着是右脚。他回过头冲青年招招手。
盖瑞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到些许紧张。
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即将进入某种活物的胃部。
他紧了紧手指握成拳,终于也抬起脚步。
在跨过贝壳带的刹那间,天色从灰橙色的傍晚来到了漆黑混沌的深夜。
皮肤感觉到夜晚的凉意。
夜风掠过发根与裸露在外的手臂寒毛。盖瑞打了一个寒颤,朝前走到男人身边。
苜蓿无精打采地望着他。
“我来带路。”看着对方似乎略带揶揄的视线,盖瑞不得不挺起胸膛,表现出身为三级警探的魄力,“当时被害人的尸体是在二楼与三楼阶梯的转角处被发现的。她坐在楼梯上,靠着扶手,流出的血一直滴到地下室。”
男人打断他:“别用这种朗读恐怖电影旁白似的语气好吗?”
“难道你害怕了吗,苜蓿叔叔?”
“害怕黑暗和未知是人类的本能。”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青年推开老式公寓楼底层的铁门,走进去。
他注意到原本贴在门上的封条和摆在楼道上的警示标都已经消失了。果然,在他们所身处的贝壳圈内,这里是一周前第二名被害人遇害的当天晚上九点半。黑暗的楼道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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