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来了吗？”

柳白抬起头，看着这万里无云的晴空，心中喃喃。

柳娘子的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满旷野的杀意顿时消歇，随即娘俩更是直接消失在了此处。

柳白犹在望天，哪怕他回到了黄粱镇的自家小院时，犹是如此。

柳娘子已经不在他旁边了，也不知去往了何处。

但她的声音犹在这小院里边响起。

“成则成，败……则亡。”

声音落下，柳白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闷哼，他转头望去，只见在自己家中不知吃了多少草的那头白鹿竟然缓缓人立而起。

原本的后腿站地，前腿则是演化成了人手。

最后更是以一个苍老但却身形高大的男子形象从这鹿皮里边走了出来，朝着柳白和里屋深深一揖。

像是在感激自己的活命。

原本还在他身边的小咕咚则是“哇”地一声大叫起来，猛地跳到了柳白身后，大声叫着。

“鬼啊，鬼啊。”

柳白也是头一次见到老阴人的真实样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体型倒是和大算道长有的一拼。

只是没想到，这个就会是当初谋算过自己的人。

而且，还是个“半半神”，即是在证道之上，但又在半神之下。

柳白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的的确确是做到了，想来应当也只是半只脚上了岸吧。

与此同时。

极西，走阴城的城头。

原本安坐在此处的张苍已然起身，紧接着便是一道道身影落在他身边。

师卓君，徐茂公，大算道长……

而最后落到他身边站着的，则是那穿着一袭道袍，两只大袖翻飞如天上白云般的道教老天师了。

不同于上次的手持斧头。

这次的他则是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了，只不过这剑穗早已腐朽，现在也只能依稀看见上头有一点点的红绳。

“走吧道长。”

张苍看着来到自己身边，并且观这气息也是已经到了半神的老天师，微微笑道。

“走。”

老天师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将实力强行从证道提到半神的，张苍也没有追问。

两人就这么言语过后，没再多看一眼其他人。

各自身化一黑一白两道长虹，如贯日般登天而去。

余下众人，只有仰望。

无尽海深处，在那一片雷狱的中间，俨然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你他娘的快点啊黑木，上边都快打起来了！”

“你他娘的以为我不想快？”

“要不是你这厮，我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地？”

“别说了别说了，要不是这绣球得一人一个，老子我都走掉了。”

“……”

楚河上空，四周河水汇聚化作了一个人影。

只不过这原本身着单衣的淋涔君，这次终于不再是穿着他那件夹黄白的单衣，而是穿上了一件雍容华贵的绣金边拖地黑袍，头上戴着一束发金冠。

双眼也是散发着浓郁的金光。

祂抬头望了眼天际，旋即整个人也都是化作一道璀璨金芒升天。

更北边的秦国境内，则是有着一个两鬓斑白的青衫男子乘风飞往天外。

黄粱镇。

柳白看着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明明知道有些不一样，但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的柳娘子。

后者则是扫了眼还在院子里边的老阴人，不悦的皱了皱眉。

“小的先走一步。”

老阴人连忙拱了拱手，身形化作一道白光升天而去。

柳娘子随手一招，小草则是一骨碌的爬到了她背后，柳白见状有些惊讶。

“小草也去？”

“嗯。”

柳娘子显然是不想多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我们也走吧。”

小咕咚则是早早的就躲在了门后，看着柳白和柳娘子正欲离开，她这才鼓起勇气站出来，大声说道：“好人公子，娘娘，小咕咚在家里等你们。”

“还……还有草哥！”

向来不怎么答理它的柳娘子这次破天荒的回了头，看了她一眼。

“好。”

言语落下，两道裹挟着人影的金光，笔直升天。

临了柳白脑海里边也是响起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男女不分。

“小子，看你的了！”

世界本源，它也知晓，这就是终局之战了。

“……”

当头顶的漫天繁星逐渐变得浩瀚，当脚踩的地面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球体。

柳白就知道，自己的确是来到外太空了。

此方世界，也是一个星球。

那些远道而来的真神，就像是一只只八爪鱼一般，缠绕着这个诞生了世界意识的世界，在这屏障之外，贪婪的吸食着一切能量，并且降下自己的污染。

“啵——”

柳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好似穿过了一层薄膜，紧接着原本混沌的星空中，终于出现了几道人影。

好些都是老熟人了。

先前登天的人屠，而且此时的祂也已经不再是先前那副人头白骨身的模样，而是早已恢复成了人形。

四尊真神围聚，祂则坦然的坐在正中间，身姿挺拔，没有半分畏惧。

这四尊真神的面目，柳白也是早就有所耳闻，坐在正北方位，一身漆黑虚影的，便是巫神。

正南边坐着的那身着淡粉罩纱裙的绝色女子，便是栀子所供奉的喜神了。

正东边站立着一副金色甲胄，通体散发着一股战场杀伐之气。

纵使柳白先前不识得，单是此时感知着这气息，也都能知晓，祂便是兵家兵祖了。

余着的那个半倚虚空，好似乐开怀的真神，自然就是癫之神了。

人屠见着柳白目光看来，祂也点头微笑示意。

余着同为真神的就是阎罗淋涔君了，此时换了一身衣裳，连自身气势都已经大变。

再加上是背对着自己，所以柳白也是多看了好几眼才算认出他来。

而此时的祂……正在直视着虚空外最大的那尊白骨法相神祇，鬼神。

这鬼神哪怕只是坐在那，体型就已经远比其余的真神要高大了。

而且祂身上，的的确确是在散发着一股煌煌天威。

让柳白都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再之后便是站的稍微远了些的张苍，老天师，柳文之和老阴人了。

这四位乃是半神，所以也有自知之明，从一开始就远远避开了战局。

瞧见柳白的目光看来，柳文之还朝他招了招手。

“去吧。”

柳娘子轻轻拍了拍柳白的肩膀，语气轻松，并无多少担忧，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好，娘你小心点。”

事到如今，柳白依旧情不自禁的提醒了句，说完后，他也就一步来到了老天师四人面前。

“怎么没见阿刀和黑木？”

柳白当头就问道。

张苍听了嘴角微微抽搐，双手拢袖身子微微前倾的柳文之更是直接说道：“那你就得问问我们的好监正了。”

“放心，很快就会来的。”

张苍叹气，也只得如此说道。

“柳青衣？”忽而一道煌煌大音便是在这虚空外响起，震慑住所有人心中念头的同时，也让祂们都生出一股俯首的心思。

“你……很不错。”

在这动手之前，鬼神竟是还夸赞了柳青衣一声，紧接着便又是听祂说道：

“你若入我门下，保你们母子周全。”

柳白听着这话，心中下意识是觉得，这鬼神是个纸老虎，见之不敌，要开始讨饶求和了。

但是转念一想，他自己就彻底否决了这个想法。

鬼神，无需如此。

祂现在之所以这么说，单纯的就是因为祂看中了娘亲的天赋和实力。

也即是这话一出，张苍和人屠脸上都是出现了担忧。

别人兴许不清楚，但他俩却是门清的很，在柳青衣眼中……天下事都没有他们娘俩重要！

她柳青衣之所以站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想柳白死，也不想自己死。

现在确保有机会能活下去，而且这机会还掌握在了柳青衣自己手里……

这下连张苍都不确定柳青衣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所有神，都将目光落在了柳青衣身上。

后者面不改色的与之对视着，缓缓说道：“你自戕于此，我便入你门下。”

此言一出，不止是张苍和人屠松了口气。

甚至就连巫神祂们四个，也都在暗中松了口气。

这柳青衣若是一来，别的不说，单就是祂们四个头顶，就又要多出一个人来。

这才是祂们所无法容忍的。

可现在好了，柳青衣既然敢说出这话，那么鬼神就不可能再容忍她了。

“那看来就是谈崩了。”

鬼神也不动怒，反倒呵呵笑。

可越是如此，就愈发让人族这边担心，这说明什么？

说明鬼神自恃有掌控一切的局势！

而祂不动手，在场几个也就没人敢动手，于是祂的目光又落到了阎罗淋涔君身上。

“啧，没想到你们这方世界还真是有几个人才，这都被你们找到了缺口，只可惜……你们离最近的大世界太远，想过来，没个一年半载是不够的。”

“但是……离我太近。”

“我不杀你，所以你也不用想着太过拼命，演给他们看看就好了。”

“呵呵。”

淋涔君听着这话冷冷一笑，“劝你还是杀了我，如若不然，等着大世界的殿主一过来，到时我自会将事情和盘托出。”

鬼神听着这话，颌骨不断开合，整片星空似是都在回荡着祂的笑声。

“小娃娃就是小娃娃。”

“你以为老夫纵横这域外……被追杀的少了？地府和天庭对我的通缉令，少了？”

“虱子多了不怕痒，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听着祂这爽朗的笑声，柳白身边的张苍和老天师都是对视一眼，两人目光皆是沉重无比。

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但单就听这语气……

这鬼神应当是真的不把地府的威胁放在眼里的，祂之所以不杀淋涔君这个阎罗，也只是不想再惹麻烦。

但这不意味着祂就会怕麻烦了！

说完了地府淋涔君这事，鬼神的目光最后是落到了……柳白身上。

那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只一落到柳白身上，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旋即便是感觉自己身上好似撑起一道屏障，将自己遮挡住了这股来自鬼神的威压。

长命锁……柳白始终带在身上的长命锁！

柳娘子当初亲手给他打造的，柳白始终随身带着，当初见白家证道老祖白绯的时候有用。

而后面对巫神有用。

现如今面对鬼神了，这长命锁依旧在发挥着效用。

“你入我门下，我便放过你娘，不然……我便杀了她，你觉得如何？”

鬼神依旧在威逼。

而这交到柳白手上的选择权……

“这……”

柳白着实是有些为难，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抉择，事到如今，面对真正的鬼神。

他都不怀疑鬼神是不是有这个实力了。

他觉得这鬼神是真的有！

即是说，柳娘子的命，现在就掌握在他手里了，一时间，柳白都有种手心在冒汗的感觉。

也就在这时，柳娘子说话了。

她清冷淡然的声音响起，也是让柳白肩头陡然一松。

否则这种决定娘亲生死的感觉……着实是让他有些扛不住。

“打一场吧，打完什么都不用说，不打一场，说了也没用。”

“好。”

鬼神一口答应下来，而后便是畅笑道：“来来来，就你柳青衣和这小小阎罗？那怕是拦不下我，要不再加上你们这世界的人族希望？”

后者指的自然就是凝聚人族气运才成神的人屠了。

“废话真多！”

柳青衣身形一闪而逝，径直去往了虚空更深处。

淋涔君紧随其后，却是犹在笑道：“我也挺好奇，若是送你入轮回，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已然起身好似遮天巨物般的鬼神笑着回答道：“庙小怕是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言罢，祂也是大踏步而走，追上了已经远去的柳青衣和淋涔君。

这三位一走，余下的这几个真神的心头都是一松。

“那就只剩下我们了。”

人屠大笑起身，然后脸色猛然一变，指着巫神和兵祖狞笑道：“再来！”

言罢也不管二者答不答应，祂率先出手，一手摁住一头。

随即三者的身形便是去往了与之相反的方向。

柳文之和老天师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目光便是齐齐落到了癫之神身上。

“来，就由我们仨人领教一下尊神高招。”

柳文之甩着衣袖迎上前去，老天师和老阴人紧随其后。

余下的柳白和张苍，则是很自然的要面对这女子真神了。临了柳白还听着张苍骂了句，“那俩狗日的。”

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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