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伸了手。
苏青瑶蹙眉,短促地哼了声,面庞因情潮而微微绷紧。
男人压过来,虚虚地拥住她,五指抚过她白腻的后脊,恣意把玩一支缀雪白梅,一尊浸水玉观音,是他孱弱且乖顺的小妻。
起初,她觉得有些冷,可渐渐的,热气呵着霜花般,冰冷的身子渐渐捂出一股暖流。白瓷般肌肤上燃起一小簇一小簇的火焰,焰光摇摆,燥热一寸寸舔舐着她的胸口。原先被发油压下去的异味又冒了出来,夹杂着淡淡的细汗,苏青瑶愈发觉得身上难闻。闷出来的潮气,男人指尖的烟气,她发丝馥郁的发油香与隐约的汗味,混杂在一块儿,难分彼此。
像两股越缠越紧的绳。
苏青瑶本想着他稍微弄弄就会停,毕竟他明早还要去拜见曾经的上海总商会会长。但天色愈发浓黑,他却没停的意思,苏青瑶甚至觉得今夜睡不了。她精神疲倦到不行,身子却愈发精神起来,额头发烫,发了烧似的。
“你快点,”苏青瑶额头紧挨被褥,闷闷地说。
徐志怀敷衍地应一声。
不知过去多久,交叠的身影分开。
男人拿浴袍草草擦过身子。
苏青瑶伏在床畔,许久,才撑着胳膊坐起。
“志怀,我先去洗澡。”她轻声交代。
旗袍与衬裙裂出一道滑稽的口子,她拾起,来回看了两眼,将那两件衣服揪作一团,扔到地上,转而取丈夫明日出门要穿的亚麻西装外套,披在肩头。她站在月色里,赤脚踩着地毯,幽灵似的浮走了。
擦洗干净,回来,灯已熄。
苏青瑶见徐志怀已睡下,就拎着西装外套挂回原处,换上睡裙。
爬上床,苏青瑶拿一个小枕头塞进两人之间的空隙,背对丈夫睡去。
兴许是累极了的缘故,她做了一夜的乱梦。
翌日晨起,床那侧空空如也,夹在中间的枕头不知被撤到何处。
苏青瑶洗漱一番后,从衣柜里取出在杭州新做的旗袍。
极长的一条白绸旗袍,直直垂落下来,足以曳地,侧边做的假高开叉,鹅黄绲边。穿上身,简直要把她罩在一团朦胧的光晕中。
一双双鞋摆在鞋架,每一款都买了两双,三十四码一双,三十六码一双,一个穿左脚,一个穿右脚。
苏青瑶选一双浅金色的粗跟皮鞋。
她坐在椅子上,端详起自己的左足,窄小而纤细,顶端微尖,套在浅口罗袜里,透着股腐朽且可怖的美。但解开遮羞的白布,内里包裹的不过是略有些畸形的跛足。
下楼去,徐志怀已经出门,小阿七与吴妈正等她用饭。
小阿七刚拿电熨斗熨烫完报纸,一见苏青瑶坐到餐桌,欢天喜地地抱着厚厚一叠报刊杂志跑来,逐本排开放在她眼底。
从《申报《时代《新月到《良友《戏剧月刊《电影月报一应俱全。
苏青瑶随意翻开几本,粗略扫过。
“……全体工商学界,一致休业,会场群众拥挤,形势悲壮,反日空气,异常紧张”
“这是要使世界的劳苦群众,永受奴隶的苦楚的方针的第一步。”
“大世界星期团夜场演出滑稽戏《浪漫女子。”
“少见多怪:第十一次结婚,美国一妇人,与其最近结婚之丈夫合影。该妇从前夫十人,其中三人去世,七人离婚……”
苏青瑶合上那些报刊,转头看向窗外,注视这阔别已久的城市。
这就是民国二十年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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