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过去看看吧。”霍雨浩说指了指远处乳白色的光晕。

“好的，但请您切勿破坏伤害它，这里的平衡来之不易，一点不妙的外来因素便会干扰、打破。”

霍雨浩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知晓。这龙形的怪物便在前引路，带领霍雨浩穿越森林。走入其中后霍雨浩惊奇地发现，树叶虽然和他观察到的差不多——整体连成一片，然而纵横交叉间却保持着精细的构造，这构造只有置身于森林之中才能看到。他看到无数空洞与通路，紫色的荧光在通路中穿梭，以难以捉摸的速度从森林的这头穿越到另一头。

走在其中，如同走在紫色萤火虫之海下，让人几乎忘却了从远处看这里是一片森林。树干是最大的通路，这些通路延伸出枝丫，枝丫再延伸出细小的枝条，上面联接着一片片神奇却有序的树叶群。

“您请小心，”这龙形的怪物提醒他，“这片森林整体是共感的，不要伤害它们，这份伤害会眨眼间让所有树和所有生命都知道，我也会立刻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的感觉也和这森林连结着？”霍雨浩好奇地问。

“没错，”它说，“只不过，是在王来临以后才那样。可以说我们都是被它复活的子民，身上留下了它的感觉。”

“莫非你说的这个王就是这片森林本身？”

“也不是。”它耐心解释，“它现在无处不在了，但这片森林确实是它带来的最大的恩泽。好了，我们要到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入了森林较深的区域，在这里已经看不到森林外的精神世界了。那乳白色的光晕离他们已经较近，散发出的余光照亮了霍雨浩额前的一缕碎发。

“剩下的我不能带路了，”这龙形的怪物说，“王说过我们不能接近这里，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法违抗将您带来这里的命令。”

因为那是精神烙印，控制思想的魂技，在精神世界中发挥得更加出色。霍雨浩想，但是并没有说。他感激地冲这怪物一点头，示意它可以退后了。

随后，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这白光的中心。随着他的靠近，他开始看到散发着光芒的中心隐隐约约有个人形，很快他认出了殷云在学院里也算特别的发型。白光勾勒出这少年的轮廓，他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明明是少年男性的模样，姿态却像回到了襁褓中的婴儿。

“封闭的精神主体……”霍雨浩自言自语。这还是他见过的所有人的精神主体中最为封闭的一个，关闭对外感知的程度甚至超越了唐雅。在唐雅被钟离乌刻意营造的迷茫黑暗的精神世界中，至少他呼唤她，还有回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主体，也可以称作灵魂，霍雨浩在与大家进行精神共享时，能够窥见其中一二，大部分人的精神主体都呈现出现实中的样子，能够对外界保持积极的沟通，也能对他的精神共享做出反应。

那些性情特殊孤僻的，也有各自的表现形式：比如他见过季绝尘的精神主体，那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男人，身上也没有任何值得辨认的特征，身高体重都无法一眼看出，如同一个模糊的轮廓，仅让你知道那里有人存在，然而他手中的那柄剑却异常清晰，仿佛那把剑才是锚定他存在形式的生命锚点。

对于霍雨浩来说，最坏的猜想的一部分还是成真了。当时，仅仅唐雅那样的封闭程度，现在她都未能醒转过来。如果不找到合适的契约对象来让她与身体重新建立连接，她依然会撑不住死去。然而，殷云这份精神主体的情况似乎比唐雅还糟，如果贸然唤醒的话，恐怕结局不会很好看。

霍雨浩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先调查清楚发生了什么，再想对策。这种实战主义是他面对一时理不清的困难的一贯方式：边考虑边去做，也许有些事推进了才能找到线索。

他试着继续靠近殷云的精神主体。然而，就在他与殷云之间只有半个人的距离时，整片树林中的紫色萤火都如同被冻住一般停在原地，仿佛有谁按下时间的暂停键一般。随后，尽管场景没有发生变化，但对精神十分敏感的霍雨浩立即感到有什么正在注视他。

“我们直接谈谈吧，”他高喊，“那些互相试探威吓的情节就省了，免得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一道紫红色的雾气旋即落下来，如同生肉在面粉中滚过一圈，那些粘稠的紫红色蛛网状物包裹住了殷云那蜷起的躯体。一只眼睛在这暗色的球体上睁开，然而霍雨浩却感觉是许多眼睛在那里睁开，这让他想起了还在学院读书时，理论老师谈起过一部分虫类武魂，也就提到过一部分虫具有的复眼的概念。

“没什么——好谈的，”一道诡异得仿佛天外来客的声音出现，说话时仿佛还带着羽虫振翅的嗡鸣底噪，“这里很脆弱，不要随便触碰，你已经干扰到这里了，快点离开吧。”

霍雨浩注意到它讲人类语言时显得十分僵硬，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这不应该出现在与他的沟通中，这里是精神世界，在他精神力的左右下，哪怕这是无法开口的千年魂兽，他也能与对方顺畅地沟通。然而，这似乎是某种虫类的生物却在面对他时依然讲话不畅。

“不要担心，我没打算强行唤醒这个灵魂。”霍雨浩试着继续交涉，“我想和你谈谈关于那场毁灭了这里的灾难。”

“那是死亡，”它一字一顿地给出了霍雨浩心中那个猜测的答案，“这里的毁灭是生命的死亡。”

“也就是说，这世界的主人在毁灭那天已经死去？”

“是的。”

果然如此啊。在前面听到那龙对这片精神世界的历史的描述时，霍雨浩就有了这样的预感。现在，关于殷云身上一部分问题的谜底已经呼之欲出了。

“世界毁灭”指代的事情只有可能是一件——那就是殷云奋不顾身救灾的那一天。他说自己幸运地没有死去，只不过武魂被污染，变成这幅可怖的样子，那是他的记忆欺骗了自己的谎言。

他没有那么幸运，他死在了亲姐姐带来的灾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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