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马车正向着行宫的方向驶去,戈塞尔需要得到伊莎贝拉态度明确的支持。
盖里斯在战争的前线指挥军队,提尔城里现在的话事人其实就是他们这些人,戈塞尔已经同吉勒通过气了,后续如果有什么大的动静,会能得到警务部的支持。仅仅如此其实还不够,至少如果想动员出足够的力量陪他戈塞尔疯一次的话,他戈塞尔还需要得到更高层次的支持。
而在眼下耶路撒冷王国里,能够向他提供帮助其实是伊莎贝拉——耶路撒冷女王。
当依旧穿着女招待服的阿德琳德,在戈塞尔的带领下走入行宫的时候,她却就充满了不自在,这里似乎就不该是她所能踏足的地方,对于寻常法兰克人而言,王权却就意味着一定的神权,与王有关事物的,就会赋予种种超凡的意味与概念。
哪怕阿德琳德对戈塞尔已经很熟了,知道戈塞尔和王国里位高权重的人都很熟悉,哪怕昨天夜里去拜访了那么多的人,可也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真的踏入王宫。
“戈塞尔大人,确确实实是与我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呢。”这是阿德琳德低声自言自语说出的一句话,没有被走在前面的戈塞尔所注意到。
从戈塞尔出现在阿德琳德的世界起,他就高不可攀,阿德琳德无法理解为何原本位高权重的戈塞尔,会放弃那些权势,帮助那些与他戈塞尔本毫无瓜葛的人。
两人在仆从的带领下走入客厅,然后得到了伊莎贝拉的接见。
因为与戈塞尔比较熟悉的缘故,伊莎贝拉直接就穿着自己的平日里居家的服饰步入了客厅。
见到伊莎贝拉后,阿德琳德急忙行礼,而伊莎贝拉也回以了一个友善礼节,丝毫没在意阿德琳德身上的服饰。
而等几人落座后,戈塞尔就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除了这位小姐外,这段时间里无人报案说小孩失踪或被拐卖,但戈塞尔你却打听到了在贫民区有人失踪的消息对吧。”伊莎贝拉说道。
“对,事实上还有消息反应,可能存在一个收购孩童的人贩子集团,因为据说那些孩子失踪的家庭,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迹象。”戈塞尔的话语没有什么波动,但话语表达的含义令人不安。
伊莎贝拉明白戈塞尔的意思后,眼神闪烁了下,显然这其中的含义影响到了她,但伊莎贝拉将那点情绪波动给藏住了,没有盖里斯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她需要学会伪装。
“那么,戈塞尔你打算怎么办呢?”
“找到他们,抓住他们,对他们进行法律的审判。”
“那你有想过孩子们打算怎么办吗?那些父母你又打算怎么办?”
伊莎贝拉在刺痛人心这一块,已经有了盖里斯的一两分水准,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戈塞尔有的只是沉默。
过了良久,戈塞尔似乎是想替自己辩解一般的说道:“如果以非法获利为目的,那么他们将构成拐卖儿童罪。”
“然后那些孩子的父母会被判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然后那些孩子们,又该如何处理?或者说那个家庭如何处理?”伊莎贝拉并不是反对这样的法律条文,她只是希望有个妥善的结果罢了。
“从父母以为了钱财出卖自己孩子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家庭关系就已经在实质上破裂了。那样的家庭还有必要继续维系么?”
“但孩子们不会理解。”伊莎贝拉作为一名女性,而且是期待成为母亲的女性,无论她再怎么尽力,她思考的逻辑也无法做到戈塞尔那么冰冷的直白,她会想得更多,会下意识地替人着想。
戈塞尔选择放弃这个话题,直接开口说:“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个人贩子集团,免得孩子们遭遇不测,这需要我们争分夺秒。”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能明白的,然后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戈塞尔身旁颇为拘束的阿德琳德。
“封城的话不太合适,事实上如果政府的力量过于强势干涉,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杀死那些孩子,然后逃离提尔?”伊莎贝拉又说出一个非常可能的现实,说得阿德琳德近乎是猛地一惊。
提尔这座城市有着其特殊性,提尔的城墙只有一面,能够拦得住大军进攻,却拦不住个别人直接跳海游离这个半岛。
如果那些人贩子为了自己的行事隐秘,真的杀死了孩子们,那么哪怕抓住了人贩子,对于戈塞尔来说也是失败,特别是那些孩子里,极有可能存在着德妮丝。
“那,殿下,你有什么建议吗?”说这话的时候,戈塞尔突然意识到,伊莎贝拉已经成了一位能够让他人求助的对象,她说出的话语会充满力量,改变许多人许多事。
“办法倒不是没有,首先我们可以确定一件事,码头的货物装卸是被装卸工人协会所严密控制的,而货物上船的时候会被海关税务人员检查,所以那个集团不太可能直接从提尔的码头出货。”
“既然不能走海路,那么他们无非是想办法把被控制住的孩子,从城门那里离开提尔,毕竟大多数时候我们对于城门那里的监管并不严密,甚至都有计划准备拆除城墙了。而从陆路上出货的话,最合适的市场是哪里?”
一年前就打击过人贩子的戈塞尔,自然明白伊莎贝拉所问的答案。
“大马士革。”
从提尔到大马士革,直线距离只有一百公里,虽然不是非常近,但大马士革作为一个人口二三十万的古代穆斯林都市,那里却有着一个非常完善且制度化的奴隶交易市场,同样也是整个黎凡特地区奴隶交易最为兴盛的地方。
而这么一座都市,在阿拉伯世界里也享受着极其特殊的赞誉: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之齐名。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短期之内,你所怀疑的那些人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出城的欲望,而如果我们以战时状态为由,加强对城门的巡查,他们就更没有出城的欲望了。”
现如今耶路撒冷王国与阿尤布王朝处于一个战争状态,而在最近这段时间里,边防军已经集结起来,并且对大马士革进行了一个半包围态势的布防。
“只要确保犯罪嫌疑人以及被拐的孩子在城里,该如何把他们找出来,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麻烦吧。”伊莎贝拉看着戈塞尔。
论对提尔城的熟悉,所有帕拉丁都不能与戈塞尔还有吉勒这两人相提并论,而要论起在提尔城市民中的威望,吉勒又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戈塞尔相比。
伊莎贝拉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会支持你的行动,但戈塞尔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打算以什么身份介入进去。如果你大张旗鼓地把提尔城翻个身,其实也会变味,他们很有可能铤而走险。”
以什么身份介入进去其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不同的身份代表不同的力量与行为方式,事实上在封建社会里,不管哪里的三教九流,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规矩和行为认知。
如果是针对人贩子集团的话,政府动用力量合情合理,但其实这也意味着,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12世纪可不是21世纪,21世纪的中国司法体系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制度,虽然有很多让人不满的问题,但好歹有了制度。
而在12世纪里呢?从头到尾都是人治,身为国王的伊莎贝拉大张旗鼓地找一群罪犯,在寻常人眼里,那么这群罪犯只要被发现,那基本上就是挂绞刑架的结局。
身为一名君主,她或他的意志,在这个时代其实就意味着强权与暴力。
很少会有人相信当一位君主决定对平民执行自己意志之时,还会按照所谓的法律条文办事。
“我有个建议。”伊莎贝拉突然说道,而嘴角则挂起了一丝笑意。
“你说。”
“戈塞尔,你得让那些人贩子,放松警惕,至少也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者免于惩罚的侥幸才行。人只有怀着希望的时候,才不会轻易铤而走险。当然我们都清楚,如果他们被查实存在杀人行为或其他重罪的话,结局是注定的。”
“而如果想要达到这样效果的话,就需要你一个私人的身份出面,以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接触对方。”
“身份理由?”戈塞尔没反应过来伊莎贝拉的意思。
“越是正式的身份,越是高调的行动,其实也就越意味着双方不好下台,但如果戈塞尔你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来出面,其实就会给对方一个侥幸的心态。”说话的时候,伊莎贝拉再度看了一眼那无所适从的阿德琳德。
“没有人会认为一名君主在试图抓捕罪犯的时候会去在意平民人质,他们一旦铤而走险就后果不堪设想。但一位被拐孩童的家属去追寻罪犯的踪迹,试图与人贩子私下达成和解的话,这其实也就变成了一次赎金勒索事件,而只有活着的人质才能带来利益,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只要你表现出自己能够对那些罪犯产生威胁,并愿意和解,其实那位德妮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毫无价值的人质,与有价值的人质,到底哪一种在罪犯的手中更安全呢?
伊莎贝拉想表达的意思无非是:有价值但是没那么有价值的人质,是最安全的,而戈塞尔就需要给人贩子制造出这么一种感觉,让他们重视自己手里的人质,却不至于太过重视。
“怎么达成这个效果?”戈塞尔虽然理解了这里面的道理,但一时半会他没能明白,自己怎么能够去成为德妮丝的家属?而如果是让阿德琳德出面的话,她又显然不够格。
伊莎贝拉打了个哈欠,直接说道:“你让下层社会里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放话,说戈塞尔你的小姨子被拐了就行,然后再表示如果对方能把德妮丝送回来,那么你凭着自己的信誉表示把对方礼送出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对了,最好的话,你再放出悬赏,对那些提供人贩子线索的人给出不菲的赏金。既然存在交易情况,那么就必然会有不少人接触过他们,从那里找到突破口其实不算难。”
戈塞尔并不是想不到这些,主要是他关心则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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