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19、你的故事 新(2 / 2)超级秃头人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目录 没有了

气流和噪音从打开的狭缝里更为猛烈地迸发出来,甚至把门推开了一些。李均从风的手里接过门,把它彻底撑开。

“小心点,先等升降机上来。”影子提醒他。

李均把门上挂着的绳索挪到一边,一手扶着门框,探头朝下面望了望。一块小广场就在几层楼以下的地方,正缓缓地升上来。门后拴着的绳索就在他脚边随着气流轻轻摇晃,像一条枯藤一样向下蔓延,落在了平台边缘的栏杆上。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从轰鸣中分辨出了一些不规律的杂音。

“下面有枪声?”

影子:“大概是吧。别担心,和我们没有关系。”

升降机的平台很快就升了上来,停在了比闸门稍低一些的位置。李均踩着栏杆跨了过去,后脚刚一落地,平台就重新开始移动,哐当哐当地开始往下降去。

就像是专门来接他的一样。

“不是这样的哦,它是来接那只蛾子的。”影子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李均把那张门禁卡翻过来看了眼,卡上一侧印着那只蛾子的正脸,看起来和其他任何一种飞虫都差不多一般来说也没人会去认真分辨蛾子的相貌。

照片的右边印着它的名字,拼写有些奇怪,sk?除此以外,卡面上就只有两条条形码而已。

它居然有个名字。李均皱了皱眉,把卡片塞回了口袋里。一只有名字的大飞蛾这世界上还能有多少怪事?

“这要往下走多久?”他百无聊赖地在平台中间踱了几步,转了个圈。他之前听到的那些枪声此时已经转移到了更远的地方,至少在几百米以外。

在这座迷宫一般的建筑里,这种程度的噪声很难判断出具体的距离,再加上墙壁的重重反射,最终彻底模糊了全部的细节。

“别担心,他们一定会比我们晚到的。”影子说。

李均感觉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他飞快地回顾了自己和影子的全部对话。不,他并没有在赶时间,一直是影子在催促他。

“不是,我是的意思是我要下去做什么?”

他好像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

“你要下去关上一个开关。”影子的声音就贴在他的耳边,“你关上那个开关,这一切就都会结束,然后你就可以回家去了。”

“但是我要怎么离开这里呢?”李均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就算离开了这里,他又要怎么回到哪里去呢?

“我们不是想好了的吗?你可以去找那家酒吧,酒吧的地下有一条旧地道。”

“我还没想到那么远。”

“你要去那家酒吧,告诉酒吧的老板,他叫帕维尔,你要告诉他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

影子继续说了下去:“你要告诉他外面的雾散了,让他自己出去看。他会让你坐在椅子上等一会儿,然后出门去找他的手下。在他的办公桌下面粘着一把斯捷奇金手枪,有子弹,上了膛。”

李均只感到浑身发冷,他僵立在原地,听着影子在他耳边安排:“你要记得打开保险他会让两个保镖陪他进来,所以你得同时解决他们两个这很难,我知道记得留一片药到那个时候吃。”

“这些是真的吗?”他问影子。

影子:“相信我。”

李均揉了揉眉毛上方痒痒的地方,一大滴汗水顺着他的鼻子流了下来:“我是说这些,呃,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吗?”

“会的。”影子说。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相信我。”

他们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期间平台外又掠过了十几道同样的巨型闸门。

李均终于被风吹干汗水带来的寒意激醒了过来。他解开腰上的急救包,蹲下身来,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他安安静静地用鼻子呼吸了一会儿,把掖在裤腰里的衬衣下摆拽了出来。冷风顺着他的后背爬上来,轻轻地挠着他的脖子梗。一汪汗水畅快地撒在了地上,沿着一道浅浅地沟槽缓缓流淌,从他撑着地的手掌下穿过,终于被小指阻住了。

他叹了口气,松了松背心侧面的绑带,顺手把急救包垫在了脖子下面。

他躺了下去,一扇又一扇的门穿过了他的视野,堆积在遥远的消失线附近。一盏又一盏的应急灯从他面前划过,加入到了那团难以分辨的黯淡光斑中。

影子似乎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他的声音从一个李均不愿意仰头去看的位置飘了过来:

“等这边的事情完成了,我就会把所有的细节教给你,然后我们就能回家了。”

李均知道自己有很多应该问的,但是他总感觉自己已经问过了。倒不是说他隐隐约约地记起了什么,只是他大致已经从影子的态度里猜到了答案。

他应该休息一下,真正困难的还在后面。

李均感觉自己至少睡了三四个小时,颈背的酸痛也舒缓了一些。然而当他醒来的时候,齿轮哐当哐当咬合的声音立刻提醒了他,他还躺在升降机的平台上。

升降机仍在下降,灯光仍是暗暗的一团。他就像还在原地一样,随着被悬挂机构缓冲过的震动起伏。

“我们快到了。”影子说。

李均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20分钟。”影子听起来很精神,“你闻到那股味儿了吗?”

他说得没错,那股青草味变得越来越清晰了,清晰到就像只是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有些难以自制地望向了墙壁,但是这座深井的墙壁并没有变成那种保留了木头原色的百叶窗,外面也没有森林和草地。

那些枪声现在已经彻底听不到了,不知道是因为打完了,还是因为他降得太深,离得太远。在“菠萝”哨站防炮洞里养成的习惯又一次发挥了作用,让他无视了所有构不成直接威胁的响动。

“是有点话说这到底是什么味道?”他问影子。

影子瓮声瓮气地回答他:“我他妈怎么知道?空调系统里全是这种腥味,里面味道还要更浓。忍着点。”

几分钟之后,升降机平台粗糙的震动忽然平顺了起来,嵌在井壁上的齿条的颜色也和之前不同了,不知道是经过了润滑,还是使用了不同的材料。

升降机平台下降的速度也在逐渐减缓,没过多久,背景中的一种噪音停了下来,让齿轮间的摩擦声变得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他听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脚下泄压,一种新的吱吱声被掺进了混响之中。

李均这时候才紧张了起来:“我真的不用带把枪什么的?”

影子告诉他:“不用,如果枪有用我会带你去找的。”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只是去关一个开关而已,放心。”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最后一道闸门从升降机平台的边缘缓缓升起。

这道闸门看起来更加厚实,也更加古老。闸门的表面油亮圆润,就像是久经流水打磨的卵石,其间还密布着蛛网般的沟壑。

李均感觉自己似乎在那些沟壑间看到了一只眼睛,但是闸门随着升降机平台的下降朝两边打开,一下就破坏了李均刚刚分辨出的图形。

“出门往右走。”影子说,“一直走到底,就那一个房间,房间里应该就只有那一台机器,看上去像个按摩浴缸”

“然后呢?”

“机器里可能有人,也有可能没有,不管怎样你记得把里面的东西都拖出来,进去把开关关掉。”影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太确定,“那个开关就在,呃,假设那是辆车,开关差不多就在离合和刹车之间靠上一点的位置。”

李均刚刚跨过平台和闸门边框之间的裂缝,正站在两道滑轨之间。他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你不去?”

“我会慢一点。别等我。”

在其他任何时候,李均都会在这个时候狐疑起来。在此前的几次尝试中,只要稍有些风吹草动,他就会脱离影子的控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最后死在了哪里。

但是这一次,谢天谢地,也许是影子的哪句话发挥了作用,李均只点了点头,说了声“那好吧”。

右转尽头的房间和外面的走廊之间,隔着一个顶天立地的金属笼子,笼子的入口左右用沙包垒着两个掩体,此时却并没有人在看守。

待他稍走近些,情况就显得更加古怪了,铁笼上的门虽然安装了读卡器和感应锁,但连合都没有合上,只是虚掩着。

李均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门锁的背后其实挂着一张塑封了的打印纸:“门锁损坏,请勿关门。”

他掰开门,走了进去。“右转尽头的房间”的门也开着,里面安安静静的。

那种青草似的气味确实更加浓郁了,李均怀疑自己随时都可能走进一片草原上说实话,他也没去过什么草原,这种气味让他记起了刚被割草机整理过的草坪,只是更加浓郁,也许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能散发出这种味道的地方。

门里面是一座大厅,灯光充足,可能有一座体育馆那么大,挑高还更高些。

大厅的左侧立着一座造型厚重的水泥盒子,就像是在体育馆里又造了一栋没有窗户的双层住宅,显得相当怪异。

而且那水泥盒子自己居然还有个院子,一圈铁丝网围栏从它的墙根边延伸出来,一直连接到门口这边的墙壁上。院子里摆着一些连着许多线缆的大铁皮箱,看上去像是某种电力设备。

大厅的另一边看起来就像电影里控制中心,桌上七零八落地亮着几盏形状各异的台灯,电脑屏幕大多关着,间或有几台仍停留在输密码的界面。

除此以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大厅中央的那团云雾了。

云雾的边界大约在怎么说呢,差不多在中圈弧顶到三分线之间,像一个完美的半球一样扣在地面上。

五六台摄像机被支在三脚架上,几盏照明灯把那团云雾照得雪亮李均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显然影子说的那台机器就在云雾之中。

他瞥了眼“看台”的方向,那些巨大的破开的茧软软地倒在各自的书桌上,破口处挂着一些破蛛网一样的絮状物。这场面实在是太恶心了,只要再多看一眼,反胃感就会一直延伸到场景中的每一个元素上,在他的脑子里和日光灯的高色温荧光联系在一起,直到阿尔茨海默病找上他的那一天。

真见鬼。

他跨过一道横放在地上的电缆,靠近了那一团云雾。

云雾极为克制地在一道无形的边界后延展袅绕,意外地让他联想到了一窝猫仔,雾团吞吐着的纤细触须就像是一些无害的软绵绵的小爪子,正在抓挠着这边的世界。

这他妈也太精致了。他回想起自己走进之前那道雾墙的时候,那片云雾可不像这样,更像是一只大狗。

他回过头:“你确定算了。”影子没跟过来,没人能帮他做出决定。

“别算了,说说,你这是来找谁?说不定我认识。”一个嗡嗡作响的声音在李均的正上方响了起来。

李均被吓得几乎在原地一跳,但他立刻又镇定了下来。这个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可以说很友善。

他抬头向上望去,有什么东西正趴在顶棚上,尺寸像台小跑车,翅膀反着光

他的喉咙里“呷”地响了一声,像只猴子一样缩着手倒退了一步。

这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对话,应该找个借口来化解场面的尴尬。但他只是“呃呃呃”地发出了几声怪叫,做出了某种毫无意义的防御姿势。总之,在那个声音提出更多问题之前,他倒退着躲进了云雾之中。

乳白色的触须从他的脸侧掠过,在他眼前汇聚成了一片薄壳,就好像他跌进了一枚完整的鸡蛋一样。

李均往后倒退了几步,于是撞上了某样东西。

那是一座祭坛,或是某种类似于祭坛的东西,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祭坛,就像玛雅人建造的那些平头金字塔一样。它可以是影子说的按摩浴缸,但李均更倾向于叫它祭坛。

那个祭坛看上去很漂亮,他猜它是用某种金属制成的,坚硬而冰冷。祭坛的表面很光滑,呈现出了烤漆般的质感,这让它在某些角度看上去像是一辆豪华车:笔直的线条,齐整的接缝,还有那完美的平整度组合在一起,本身就能塑造出一种神秘感来。

这座祭坛上连接着几条从外面引入的线缆,最粗的一条得有他的大腿那么粗,用一套带滚轮的支架撑着,扎在祭坛的接口上。除此以外,其他的那些线缆也都安装在各自的接口上。

真奇怪。

李均没有仔细去想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他绕过几条线缆和支架,走到了“祭坛”的右边。

一条阶梯嵌在祭坛的这个立面上,入口处开玩笑似地拦着一根写有“禁止入内”字样的警戒线。他抬手撩开那根纸带,快步冲上了台阶。

他两步就踏上了台阶的顶端,又顺着它往下走了两级。借着外面的灯光,他看到了台阶的末端,好像有一盆液体在最后一级台阶下晃荡着。

这和影子说好的不一样,也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影子叫他把里面的东西都丢出去,但他现在该怎么把这一缸水舀出去?

话说,这玩意到底是不是水?

他扶着甬道的顶棚往下走了两步,下面的台阶上似乎是喷了一层橡胶颗粒,踩上去有一种粗糙而有弹性的摩擦感。

液面就在他的脚下轻轻晃荡着,一半藏在他自己的阴影里,另一半则反射着外面的灯光。

他蹲下身,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他也没闻到什么刺激性的气味。借着灯光,他很容易就看到了池子的底部,液体的透明度很高,只是带了点颜色而已。

他摘下左手的手套,提着搭扣在液体里蘸了蘸。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干脆用小指沾了沾,小心地尝了一口。

应该是水。略微有点咸,但应该是水。

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摘下头盔和背包,把它们放在了稍高的那一级台阶上,然后转身撑着台阶滑进水里。

水温激得他打了个激灵,不过这温度差也不大,并不比室内游泳池更冷,只是一池水罢了。水池的深度比他预想的要深一点,刚好没过了胸口。

这哪里像一辆车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摸了摸池子对面的边缘。甬道虽止于此,但是水池却在继续延伸,甬道外透进来的光线只能照射到他现在所站的地方。

甬道底部的这个小水池就像底下的一横,只有在纵横相接的地方暴露出来了这一小块水面。如果这里面有什么开关,应该会安装在更深的地方。

他屏了一口气,一躬身钻了过去,用背抵着这段“管道”的上沿,向前慢慢移动。

影子说那个开关在“离合和刹车之间靠上的位置”,现在李均也不敢确定了。他往管子的尽头挪了几步,确定自己碰到了另一面墙壁,这才朝着大致的范围摸索了起来。

一开始他什么都没摸到,心律有些提升,氧气消耗也加剧了。很快,他已经度过了第一个困难期,现在需要对抗的是吐气的冲动。

他确定自己已经摸过了管道的整个上表面,它就像祭坛的外观一样光滑寒冷,没有任何凸起或是凹陷。对面的墙也摸过了,光洁、平整,可能稍稍有一点点凹陷。

李均开始慢慢吐出一些泡泡,从被迫开始吐气算起,他最多还能在水下待上十五到三十秒。

也许这个时候他应该退出去再来,毕竟水面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必要拼得那么极限。

但是他感觉自己能找到。他不想再拖了。影子告诉他,他只要关掉一个开关就能回家这话当然把很多事情都简单化了,他可能还得穿过半片枪弹横飞的城区,去和一个黑帮头子讨价还价。不管怎样,“关掉开关”就是回家的第一步,他不想多浪费时间,他现在就想回家了。

李均努力睁开眼睛,双手撑了撑脑袋后面的墙壁,往下潜去。

那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把手,想象力和缺氧造成的幻觉此刻糅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副双刀开关的样子。

李均往前一扑,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他感觉自己抓住了开关的把手,于是奋力往下一拉。

积水哗哗地朝他的脚下退去,李均一时间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想抓住开关,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可抓的东西。

是重力的方向改变了,你这傻瓜。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你这个傻瓜!傻瓜!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开关的手柄从他手里抽了出去,而他则虚捏着一个拳头向前跌倒。空气虽然重新充进了他的肺里,但是水仍然刺激着他的眼睛,光线经过了几次折射,在泪水和护目镜之间形成了两道虚影。

在这两道虚影叠加而成的视野间,他看到有什么长着尾巴的东西正朝他走来,而他却无法抗拒自己跌倒的趋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有什么东西摔了出去,顺着地砖滑到了一条椅子腿下。

有人在喊:“他是从哪来的!”

另一个声音:“谁碰了那个按钮?!”

“没人按!”

争吵似乎就要开始,忽然有人注意到了从李均怀里甩出去的东西:“天啊他有枪!”

尖叫声和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响了起来,很快就扩散成了完全的混乱。

什么鬼?

李均咳嗽着爬起身,先把手枪捡了起来,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他摘掉护目镜,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这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而他还在用一柄空手枪威胁着这间空房间。

这是什么地方?他记得自己钻进了一个古怪的祭坛,在里面拉住了一个古怪的开关。影子告诉他,他只要关掉那个开关,就能回家。

他现在可不在家里。

李均把身边的办公椅往桌子下塞了塞,他的手枪刚刚就是被这张椅子的滚轮挡住的。现在仔细一看,他旁边的这排桌椅俨然是某种舰船的控制台,桌面上安装着几块屏幕,几十排按钮、滑块和形状各异的控制杆。

离他最近的这个控制台上镶着一块金属铭牌,上面被人贴了一张嫩黄色的便利贴:眨眼控制台,关闭联动前应联系右航行舰桥。

另一张便利贴粘在下面的另一个拨杆开关旁边:

眨眼警报1

眨眼前必须将开关拨到开

重要!先检查开关状态再联系维护班

眨眼完成后会自动复位不必联系维护班

他不敢多花时间细看,从这个狭小的拐角让开了一步。他手里的枪正指着门口,门朝房间里大开着,可以望见外面的走廊,还有走廊墙壁上的焊缝。

这等下,他之前正在一池盐水里,现在怎么在这里?

李均谨慎地朝右边转了转头。差不多就在他跌出来的地方立着一根从中间对半剖开的管子,地板上积着一小泊橙黄色的液体,还有他留下的几个湿漉漉的掌印。

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错以为自己是被冲到这里的,但是他的理智审查过了这个解释,告诉他:不,不是这样的。

他有些惊慌地踮起脚,从控制台前的窗口往下望去。

云层铺满了他的整个视野,正缓缓地朝同一个方向移动,蓝天只在这幅图景的边缘露出了一角。

???

他像踩到了蛇一样躲了开去,这很正常,他所看到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没法再去理解了。

人类的自卫本能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他什么都没想,就往门外跑去。

但是,要往哪里跑呢?

墙上有个箭头,后面用油漆喷了几个字。他没细看,他的脑子早就转不过来了,只是本能地跟着箭头的指向跑了起来。

他跑过了餐厅,跑过了军官餐厅,从高级军官休息室的正中间穿了过去,带上了一身浓郁的雪茄味。

有一条勤务兵在走廊上撞见了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勤务兵受的惊吓可能更多些,把端着的茶水都打翻了。于是他又蹲下去帮那个倒霉的小兵收拾起了托盘、茶杯、茶壶的碎片,还有几块镶着巧克力碎片的大曲奇。

“抱歉。”他冲着勤务兵的黑色甲壳一点头,想也没想就把曲奇塞进了嘴里。

这玩意可真酥。

一小队披着黑色甲壳的士兵从走廊的另一头冲了过来,他们抱着某种造型特别夸张的武器,夸张到了让人忍不住喊出“哇噢”的程度。

“哇呃。”李均努力咽下嘴里的糊糊,转身就跑。

他好像看到了西格尼韦弗在某部电影里用过的那种喷火器,还有西格尼韦弗在某张海报上拿过的那种胖步枪,傻子才不跑。

对了,为什么是西格尼韦弗?

因为那些士兵包括那个打翻了茶水的服务员,那些惊叫着逃走的家伙他们好像都是些异形。

没错,那甲壳,那尾巴,那尖牙利齿之间淌着的酸性涎水,他没有看错。

李均在走廊的拐角停顿了一下,举起枪朝追兵晃了晃。那些介乎于甲虫、干尸和硅胶玩具之间的怪物在枪口前纷纷退避,跳起来藏到了天花板的肋状加强筋后。

这场面真的很让人困惑,不过李均只是为了拉开点距离,困惑可以等下再说。

他收回手,继续沿着走廊猛跑,重新穿过了风格典雅的高级军官休息室,侧了侧身,从几只叼着雪茄的异形之间挤了过去。

他一肩撞开了镶着拼花玻璃的沉重木门,穿过了另一条走廊,拐过了另一个弯,从另一只异形手里接过了门,跳上了一张长条餐桌,踩着雪白的桌布滑到了军官餐厅的另一头。

桌布上已经布好了餐具,现在所有的瓷盘银刀亚麻餐巾全都跟在他的身后,以差不多的速度砸向墙壁。追兵的喊声来得比这些东西更晚些,大致是些“再跑我就开枪了”之类毫无意义的威胁。

他冲出门外,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群刚从食堂走出来的士兵。它们可能意识到了正在进行的追捕,并没有让开,反而在狭窄的走廊里停了下来,彻底堵死了他的去路。

李均举起枪,只想故技重施,再吓他们一吓。但这次他离对方实在是太近了,他刚一甩手,迎来的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手枪咔哒一声砸在墙上,并没有落地。李均此时已经顾不得了,他被吓破了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抽手回来的。

跟在他身后的一只异形扑了上来,贴着地板想要抱住他的脚,但是李均往墙上躲了躲,一脚踩中了它光滑的额头。借着这一踩,他搭上了走廊天花板上的支撑肋,把着钢板一荡,又不知道躲过了什么。

然而他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在他落地的瞬间,灼痛、巨响和右腿的无力感同时袭来,几乎分不清前后顺序。

他听到身后有人说:“这是你自找的。”

对,这是他自找的。他一头栽倒,只能在地上爬行。

在他身后,有些士兵离开了,也有人好整以暇朝他走来。一根硬物稳稳地抵住了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朝地面压了压。

“你可以再跑跑看。”

枪口仍然顶在李均的脑袋上,他的小腿已经没了知觉,一双冰冷而坚硬的爪子揪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反拷到背后。

接着,另一双爪子把他提了起来,爪尖几乎抠进了肉里。枪口往他背心一捅,逼得他用受伤的腿走了一步。他知道自己流了很多血,但是疼痛并没有刺透那层麻木。

与此同时,另一种痛苦在他的胸前燃烧了起来。烟雾从战术背心下升起,挡住了他的视线。

被阻燃织物盖住的火焰并没有停息,反而愈烧愈烈,在塑料味的烟雾中,他能嗅到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是那个挂饰!那队人检查过的那种挂饰!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戴着那玩意!

“帮我帮我拿掉!”

抓着他臂弯的士兵没有理他,只是用力一搡,把他按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那股火焰几乎要被挤进他的胸骨里,毫不留情地往深处钻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彻底崩溃的时候,痛苦突然停止了。按住他的那只手放松了些,抵在他背后的枪口也撤走了。

“长官!”他听到其中一个士兵这么喊道。

另一个声音晃晃悠悠飘到了他的耳边:“稍息,别紧张,叫我超级秃头人就好。”

“好的,秃头人先生。”

那人啧了一声,再一次贴近了李均的面孔。他的鼻息冰冷刺骨,不似活人,像一柄剃刀一样从李均的耳旁拂过。

“你这个早就该死的视点人物,毫无主动性的摄像机,你到底是怎么溜到这里来的?”“超级秃头人”悄声问他。李均当然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只是徒劳地喘息着,想要从种种疼痛中恢复过来。

你看,我提前挪走了那么多的角色,扭曲了那么多的逻辑,创造了那么多的巧合,才终于让李均抵达了这个地方,而这位主角却什么都不明白。

他当然没法理解。。

就算他屏蔽了我的整个第三卷,在我的作品上涂改了无数次,他终究无法站在我的角度来看待这一切。

毕竟,到头来,这还是我的故事。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