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确认一下。”
尖兵用力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门的铰链如他所愿,没有发出太大的噪音。尖兵估摸着它能被后脚跟反踹开来,于是从织带上摘下一枚震撼弹,撕开胶带,握在手里。
在开始突击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一些此前从来没有深入想过的事情。
门上的阻力和他克服阻力的过程,到底有没有“修改”这座建筑呢?从工程学的角度来看,这其中又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那么“反修改力场”的边界又在哪里?
这些问题原本是不应该让他一个大头兵来思考的,基金会有一套完善的组织架构,来避免他在行动中思考这类问题。另一些人应该替他得出结论,哪怕是个荒诞不经的结论,也能将他和恐慌隔离开来。
现在,尖兵和这一系列隔离装置的联系,只有一条对折过的绳索。隔着这么薄薄的一层屏蔽,他无法自制地继续想象了下去。
他意识到了常识的脆弱,也意识到了“反修改力场”这个概念破绽百出的地方。为了图省事而发明这个概念的研究员们没法为他的遭遇负责,在后继报告、评估和计划中引用这一概念的家伙们有着无数开脱的理由。
现在是他在这里,想要打开一扇拒绝被打开的门。
这座设施的实质,似乎被蒙在了一层似是而非的表象之下。这重表象之后缺乏细节,就像魔术师的高筒礼帽不用解释兔子的日常生活一样因为兔子从来就不在礼帽里面。
也许他们在情报判读课上读到的所有资料,所有那些从记忆影像里重建的模糊画面,都是这重幌子的一部分。
就像外面重重的浓雾。
想到这里,尖兵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墙壁仍然是钢板围成的圆角矩形截面,每隔5米就有一道焊缝。他原先并没有注意到这种构造有什么不对,如果这口深井是人类建造的,壳体的外面还会有一些支撑结构,填塞在岩石与壳体之间。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能这么看待它了。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条金属喉管的中央,只是徒劳地挂在粘膜上,对抗着他无法抗拒的蠕动。
他知道自己仍抓着震爆弹,但是那扇铁门已经散发出了极为不祥的气息。
尖兵知道自己可能做了错误的选择,但是事已至此,再犹豫只会徒增风险。
他拽掉了保险针,同时向后踹开了小门。小门吱呀一声扭开了一些,尖兵用余光观察到了门打开的程度,把震撼弹轻轻地塞了进去。
他不想把它丢得太远。由于身后没有人跟进,他必须在进门的同时确认远点没有威胁,这会多花一点时间,而在近处爆炸的震撼弹可以给他争取到这一点时间。
尖兵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安装在护木上方的激光指示器,震动恰到好处地从闸门的另一边传了过来,透过他的骨头把声音传递进了脑子里。
这一丝震动就像一支没经过过滤嘴的烟草,粗劣而刺激。他举起枪,让激光光点悬浮在比肩膀更高的一点的位置,一转身就闯进了门里。
近,远,近。
他走过了一道顺滑的半圆,同时检查了三个夹角。阴影里没有脚步和喘息声,意味着没人藏在拾音器的工作范围内。
尖兵快速地又重新检查了一遍闸门这边的墙角,闸门在这里拦腰截断了一道地中海风格的院墙,锈蚀剥落的红色喷漆在一片浅咖啡色里显得极为突兀。
他强打着精神,透过碎了一地的落地窗,检查了房内的两个角落。屋里的一角摆着一些白色的皮制蒲团,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浅色菱形花纹的绒毯。房间的另一角则立着高脚吧台和几个四脚高凳,靠近屋顶的地方还铺着一张假草棚,很有些度假海滩的气息。
不,这不对。
尖兵转过身,高大的闸门还在他的身后,而那扇方便走人的小门也依旧敞着,边角锐利,缺少打磨。红色的漆面和整个场面的调性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颇为诡异的对比。
他身边那堵造型圆润表面粗糙的泥灰墙上还残留着手工涂抹的痕迹,脚下还踩着洁白圆润的碎石,清澈的小池塘里涟漪尚未平复,而他身后则是两层楼高的滑动闸门。
他没有想过门后会是这样的。
尖兵愣了一会儿,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死盯着闸门和院子围墙的接缝处。那里贴着一条黄色警告色的贴纸,上面写着“小心夹手”之类的文字。
这张贴纸提醒了他,这不是幻觉。尖兵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天花板”比他预想的要高很多,透过刺眼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后面的支撑结构。
这不对,而且大错特错。
尖兵循着原路退了出去,重新又回到了闸门的另一面。奇怪的是,阴暗的竖井居然给他带来了一种安心感,就好像他的警惕心已经被细密的砂纸磨掉了一角一样。
“怎么样,老哥?有什么有意思的?”无线电里传来了柯克的声音。
尖兵对着一片漆黑摇了摇头:“下面的空间有些错位。”
“好吧。哦对了,中士想办法把外面的大门关上了,不用担心上面,你慢慢来。”
“明白了。”
尖兵重新把那扇小门合上,这个精致的小院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他知道自己从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牵住绳子,再一次往下降去。
下一扇闸门后,是一条青砖铺成的小巷。
巷子被夹在两道白墙之间,间距刚好够人张开双臂。隔着这道白墙,可以望见围墙另一边的建筑,同样是雪白的墙,墨绿的窗台,雕花的木制窗框。雨水的印痕从窗台两边挂下来,像被泪水冲垮的眼影。
他攀着围墙的顶部蹬着墙壁,好不容易才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骑了上去。在这个高度朝周围望去,无数道同样的围墙正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其间夹杂着一些黑顶白墙的建筑。
这副景象看得人目眩神摇,尖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下来的,像逃离一场噩梦一样钻了出去。直到回到竖井里,他才倚着闸门喘息起来。
他决定不再放纵自己的好奇心,沉默着跳过了接下来的几扇闸门。他主动选择的沉默,将他抽离出了正在执行的任务,一些应该被摒弃的回忆又浮现了出来。
他在想那个有些眼熟的小院子。
在他漫长的人生里,他不记得自己去过那样的地方对他来说这并不难,只是他不想“认认真真”度个假,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吹着海风喝花里胡哨的鸡尾酒。而且他一直觉得西班牙是个污秽的地方,大概是大战给他留下的坏印象。
他又想起了可能有这种品味的人。如果他老婆能活到现代,也许会喜欢这样华而不实的院子。她可能是唯一一个能让尖兵穿上花衬衫,彻底放下戒备的人,而他却把全部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堑壕里。
不,不好说,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关于她的记忆又太模糊了。
该死。
到底是什么触动了他的回忆呢?也许是庭院中的一景,也许只是房间里一个他没有刻意观察的摆件。他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似曾相识”几乎变成了一种诅咒。但是那些似曾相识总有个源头,有时候甚至可以顺藤摸瓜,一路追溯到几十年前的一个怪梦。
真奇怪啊。
他往下望了一眼,绳索已经用过了长度的九成,尾端正悬在一个上下不靠的地方。下面不远处就是这根绳索能抵达的最后一扇闸门,他应该在这里固定绳索,查看周围的环境,接应上面的人下来。
他远远地就注意到,这一扇闸门带有一丝微妙的弧度,微微向外鼓出。再靠近一些,他又发现探进竖井的那一道突出的平台,似乎也有些龟裂的痕迹。
尖兵小心地把自己的重量转移到平台上,理所当然地没能造成任何的“修改”。
“我到底了。”尖兵在无线电里报告说。
“明白。”是中士的声音。
尖兵盯着门上贴着的纸张,那上面写着25:“博士说的是26层吗?”
“对,你别管25和26是一样的。”博士的声音插了进来,“你就在里面等我们。”
“明白,我检查一下。”
他在推开门冲进去之前,他解开了连在身上的锁扣,这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其他队员了。
尖兵想象过这一扇门后的世界,也许在这扇门后会是一座由无数罗马石柱支撑着的无边无际的神庙,一条循环往复的居民区街道无非就是这些东西,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这扇门比之前的更加沉重。尖兵不得不放下武器,用肩膀抵着它,把全部体重都压上去。门外的立足之处实在是太窄了,不好发力。
他使了一会儿劲,感觉门有些松动,不像是被卡死了的样子。他往后拽了拽门把手,又往门上一撞,门后有什么东西吱呀一声挪开了,抵住门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情况不对。
尖兵一拧身,躲过了门缝,一个明显不属于他的激光光点从门缝里窜了出来,照到了远处的墙上。
他一时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闸门另一边的人也没有出声,只是稳着枪口等待着。僵持持续了十来秒钟,直到双方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才告一段落。
尖兵知道对方用不了多久,就能意识到门外的人可以看到他的红外激光光点。现在虽然他的处境有些尴尬,但他也有着那人所不具备的优势。
他开始以一种异常缓慢的速度往外抽出一枚手雷,同时试着避免袋口的松紧带刮出声音来。他用一根手指挑着袋口,托着手雷的底部,把它挖了出来扣在手心,这才慢慢放松,把松紧带恢复了原样。
他捏着保险握板,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固定安全针的胶带,慢慢把安全针扯了出来。
他需要一点点声音来掩盖手雷引信的声音,于是开口打了个招呼:“嗨!”
里面的人默不作声,没有回应他。
“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他在手心里稍微调整了手雷的方向,让握板朝着竖井的方向。
门里的人终于开了腔:“你想怎么样?”
“我们都不开枪,我把门带上离开。怎么样?”
说话的那人没有很快回答,他可能在确认自己人的位置,也许在等待某种许可。尖兵没等多久,就听到那人说:“好”
他松开了手,保险握板弹了出去,打了个旋,飞进了漆黑的竖井中。
那人说:“反正我不介意。”而尖兵则在默数:一个一千,两个一千,三手雷出手。
延时信管在闸门另一边烧完了最后的一秒,接着是爆炸和烟雾,鲜血倒灌进气管的声音和嘶嘶的吹气声。
尖兵借着爆炸的烟尘小跑两步,跳到了小门铰链的一侧,抬起枪侧身瞥了一眼门缝的另一边。这一次并没有一堵围墙拦在近处,门里黑漆漆的,没人。
就算有人也没事。他按部就班地摘下战术背心正面的最后几颗震撼弹,连着胶带把安全针扯下来。
“抱歉!手滑了一下!”他冲着门里喊道。
他没期待对面回话,只是有一种压抑已久的小小恶意需要宣泄出来。对面也没有回答,只有一系列衣服摩擦的声音,就像有人要冲出掩体,又被拽了回去。
这倒情有可原,毕竟这里至少还倒着一个他们的人。
他施了一把力,把门朝里面多推开了一些。他刚抽回手,一串子弹立刻就打了过来,竖井里顿时跳弹横飞,发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嗡嗡声。
尖兵现在终于能听到耳机里的人声了,那些他来不及听来不及想而且根本不要紧的声音又重新出现了。他赶紧把手上的震撼弹甩进门里,躲回了掩体后面。
“下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活着吗?”这是中士在喊。
“他还活着呢,中士。”这是柯克。
“砰砰砰”这是他的血管在耳机罩子下跳动。
“我刚才在忙。”他按着通话键没放,刻意地让震撼弹爆炸的声音传了进去,“遭遇了一些人,正在交火。”
“我们这就下来。”
“你们慢慢来。这里站不下。”
对面的火力停了,他们可能正在等他进去。尖兵又往里面补了一颗手雷,横飞的破片砸在闸门上,就像树叶上积存的雨水被风吹落在帐篷顶上。
是时候冒险了。尖兵退到了平台的边缘,向右前方跨出一个弓步,稍稍倾斜上身就从门板的边缘探了出去。
门的另一边宽阔而阴暗,天花板和地板在视野中一直延伸,最终汇集到了远端明亮的消失点上。在他的视野两侧同样向着消失点延伸的,是两排有棱有角的立柱。到了远处,在视觉上的错位让那些立柱重叠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一条逐渐出现的走廊。
他将瞄准点转向较近的两根立柱,没有看到人影,只能调整重心,退回掩体后面。
“我要追击了。”
无线电里有人在喊等一下别去之类的废话。他不想抗命,所以顺手就把耳机线从转接器里拔了出来。
通讯故障嘛。
他再一次冲进了那扇小门,右手边靠近闸门的地方躺着两团东西,他没时间处理,只能在冲向立柱的路上朝那里概略射击了几枪。
子弹入肉的声音很让人满意,不过他没有时间去确认毁伤效果。他从立柱的左边转出去,看到了和进门处几乎一模一样的视觉效果:立柱、天花板和地面相接之处的四条棱线一齐交汇在远处稍显明亮的背景里,形成了一条造型压抑的甬道。
他相信之前的压制火力是从左边打过来的,于是继续向左望去。一排一模一样的方柱用同一条棱斜对着他,就像两面镜子互相反射出的景象,既精致又呆板。
他们也许往远处逃跑了,尖兵想到。这片场地就像个特别巨大的地下停车库,就像是个废弃的商场,无论如何,这是和开阔地最糟糕的一种结合。
他正要继续向下一根立柱移动,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移动的影子,正从右向左横穿他眼前的这条甬道。
尖兵兴奋地抬起枪,稍稍等了一下,果然又有两个影子循着同样的路线横穿了过去。他的激光光点一转眼就越过了他和目标之间几十米的距离,爬过了跑在前面的那个高大目标的背部,接着朝左边一转,跳上更远处的一面墙壁。
他给到了足够的提前量,抠动扳机,接连打了两个特别紧凑的短点射。那个高大的影子像一袋土豆一样栽倒在地上,还把他扶着的那个较为矮小的目标带倒了。
成了。
尖兵赶忙躲回掩体后,躲开了对方的还击。
他没有停下来傻等下一个好机会,而是径直从方柱的右边推进出去,循着沉闷的经过消音器的声音向前小跑了过去。那个射手还在压制他之前的老位置,想要掩护他那个被带倒的同伴。
尖兵知道自己正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步伐正变得轻快起来。他知道自己脸上的油彩正在开裂,就像一只正在羽化的蛾子。
他在一个差不多的地方向左一转,不自觉地哼起了“三只乌鸦”的舒缓调子。
他转其实得早了些,不过这并不妨事,那个过于紧张的射手就在他的右前方,正在拉起地上的人。尖兵愉快地泼洒了一些弹药,结束了这场追猎。
好了,他们全死了,威胁解除。
“这可真”话到嘴边,他却停了下来,就像忘了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解脱感。
他把尸体一个一个踢翻过来,最先被打中的那个大个子浑身僵硬,绷着四肢伏在地上,头盔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开放性破口,就像个刚炸开的新鲜火山。
被大个儿拽倒的那个“小个子”其实也称不上矮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只是有些佝偻。这人看上去年纪挺大,尖兵把他翻过来的时候,头盔从他的脑袋上滚落下来,露出了一头花白的短发。
没有人在装死,没有人在身下压着拔了插销的手雷。这三具尸体就像三颗被伐倒的树,静静地躺在各自的放射状血泊里。
“安全。”尖兵喃喃自语道。
他终于想到了怎么形容这种解脱感,这是一种西绪弗斯放手让石头滚下山坡的解脱感。在重新开始推石头之前,他可以慢慢走下山坡,欣赏所有那些被滚石碾碎的东西。
尖兵有些无聊地绕着尸体走了一圈,接着又是一圈,就像他惯常审视猎物那样。他知道应该现在就折返,或者呼叫其他人过来,但是现在就回去好像又太早了。
他摘下头盔,夹在左边的腰间。有一阵清凉新鲜的风从较为明亮的那边吹了过来,一下子就驱散了他已经习惯了的气味。他开始能嗅得到自己头套上沾染的臭味,于是就把它也摘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他重新戴上护目镜,望向风吹来的方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于是他举枪,透过瞄准镜望了过去。
那是个大概是个人体模型?虽然造型有些扭曲,但是大致形状和姿态还看得出来。
它趴在地上,向空中举起了一只五指并拢的手掌,除了似人而非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在它周围还散落着一些类似的人偶,横七竖八地躺着。
更远处的明暗交界线上,似乎还立着一排橱窗,活像是一家遭了灾的商场。在这道分界线之外,好像又接着一座地铁的站台,或是一条隧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种组合,不过就算不理解也没关系。这只是另一个空荡荡的空间错位,没什么特别奇怪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了先前的那种即视感,记起了那个似曾相识的院子。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很久远的事,实际上,他是在出发之前在士兵俱乐部里,在一本旧杂志上看到的。
他依稀记得那只是很普通的一页广告,上面就印着这么一张照片。那吧台,那挂毯和那皮革缝制的蒲团都一模一样,落地窗上反射着异常晴朗的蓝天。只不过照片上的角度,和他站在白色碎石上的那个角度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更接近于他从门外看到的景象。
他记得广告页上写着“旅行者的梦想之家”,这让他想起了他们即将开始的旅行,目标正是这个没有蓝天的城市。这种反差让他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可真是讽刺。是那一点点讽刺扎在了他的记忆里,在这个时候,适时地被拨动了。
尖兵终于放下了最后的一个包袱。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也许博士会给他一个答案,也许不会,也许他需要把这事记下来,让其他人去负责。无论如何,他该回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尸体上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轻微噪音。
大概是无线电吧。
他把枪重新背到身后,蹲下身,从那个死掉的老头子头上扒下耳机。
耳机里有一个声音在喊:“我们找到地方了。尖峰海伦,听到请回答。听得到吗?”
尖兵当然没有回答,等着无线电上的那个声音暴露更多的情报给他。他的脑子又开始循着熟悉的方式运作起来,开始策划一场伏击。
”等下,尖峰海伦,那是你吗?”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像是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复仇的厉鬼。。
尖兵触电似的丢掉了手上的耳机,向后方扑了出去,想要冲进最近的掩体。
他还来不及产生最后一个想法,子弹就击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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