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42章 化凡,行走岁月长河里1(2 / 2)怒喝冰可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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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

“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稀疏,一道道不同的人影消失在了隧道里,直到他们全部离开,姜漠体表无声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膜,他把自己的时间流动,给封印住了,外界一切如常。

十三身外身,如一颗颗碎石子,坠入万古滔滔不绝的历史长河中,很快就沉底,或者被巨浪吞没,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这是姜漠特意为之,他将真正意义的化凡,成为众生中最普罗大众的一员,没有过人的智慧,没有乱世崛起的能力,更没有坚如磐石的意志。

他会恐惧,他会自私,他会贪婪,他会傲慢。

他会勇敢,他会慷慨,他会克制,他会谦逊。

他会欺下媚上,他会见风使陀,他会落井下石,他会狼心狗肺。

他会身先士卒,他会坚定不移,他会雪中送炭,他会知恩图报。

他会弱不禁风,他会受病痛摧折,凡人是何姿态,他就是何姿态,游历万古,尽在当下!

在望不尽、数不清世事的岁月长河里面,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都有一道相同的身影,在默默地向前走着。

有的人出身寒苦,饱受战乱,参军入伍,奔赴前线,为古代的君主、朝廷冲锋陷阵,无数次出生入死,行军万里,是一位跟随气宇轩昂、英姿雄发的将军的士兵。

在这里,他不叫姜漠,他没有名字,只能被人喊一句“喂,那个谁”的无名小卒。

他浴血,他冲锋,以命相搏,和不同的敌人拼杀,也和战友们在大获全胜后,享篝火夜宴,大口吃肉,大醉一场。

人生中最为波澜壮阔、辉煌的那一年是34岁时,因将军大败邻国十五万大军,受大赏,他有幸成为跟随将军的千骑护卫之一,离开那荒凉、贫苦的边境,前往帝都,面见皇上。

哪怕他们只能驻扎在皇城之外,不得入殿,但还是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感慨万千。

只是后来,将军离开皇城的时候,他似有心事,脸色如冰,并不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喜悦。

匆匆二十余载,弹指而过,曾经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青年,也成了军中渐有大肚腩的老兵。

他丢了一只眼,有些驼背,留着浓密的胡须,牙齿残缺,笑起来总是爽朗而豪迈,偶尔季节变化,受风湿折磨,身体各处关节钻心的痛,让他骂骂咧咧,总是在夜里辗转反侧,不得安稳入睡。

一天夜里,他痛得睡不着,恐惊扰营中的兄弟们,蹑手蹑脚的起身,披着单薄的衣衫,就独自离开营帐,坐在几丈外的老树头下,揉着痛苦难忍的腿脚。

“唉不中用喽,不中用喽。”

他小声碎碎念地道,眸中闪烁着泪光,似想起不太好的记忆,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名无前尘。

像他这样的人,哪天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悼念。

无名的老兵,只祈祷这一世多积些战功,为下一世的投胎,找一个好人家。

但想着想着,他又苦涩地笑着,默默叹气,像他这种杀人如麻的家伙,不知造了多少杀孽。

按照他道听途说的风水传言,死后怕不是永堕黄泉了,哪有什么来世。

就算有,大概也是一头浑浑噩噩的畜牲。

老兵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便遇到夜巡的一位老人,他有着高大的体格,和威严的虎目,仅是一眼,姜漠便认出他是将军,战战兢兢地起身,问好。

“将军,我.我.腿脚痛得厉害,夜里睡不着,不愿惊扰其他人,就出来透透气,我马上”

还没等他哆哆嗦嗦地解释完毕,将军的视线就转移到他那发黑肿胀的右脚踝。

“怎么回事?”

“是是风湿犯了。”姜漠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应。

将军的眼睛,也有些模糊,没以往那么锐利,他凑近看了看,才断言道:

“是腿脚生疮,沾了脏东西,才致使毒脓积攒其中。”

“呃,不碍事,我这就回去,将军.”

生怕给军营添麻烦的老兵,面色惶恐地道。

“在此地等我,莫乱走,你这脚,再不医治就要废了。”

看着转身离去的将军,老兵结巴地回应:“啊?好”

片刻,夜巡的老人回来了,他带着一柄锋利的刀,还和几瓶药酒,以及一截不知上哪割来的丝绸。

“躺下。”

“坐好,忍着点”

在将军不容置疑的命令中,老兵靠坐在树前,将军看了看那肿得离谱的毒疮,喝骂道:

“蠢材,从军这么多年,也不知爱惜性命?”

“将军,您,您认得我?”老兵鼻子一酸。

“不认得。”

“.”

“噗嗤!”转移注意力的瞬间,老将挥刀落下,寒芒切开毒疮,他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帮老兵用力挤压脓水。

心情失落的老兵,微微抿嘴,有些苦涩,有些委屈,又瞬间被巨痛拉回现实。

这时,他痛得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才听到将军又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骗你的。”

“青阳镇,十九岁,寒冬入伍,左耳残缺,我大概就记得这么多了,你没有名字。”

将军的双手力道出奇地大,把脓水挤得干干净净,又淋上药酒、药粉,最后拿那一截丝绸缠绕,嘴里不断道出这名老兵的生平。

“对,对!是我,将军!是我啊!”

“您记得我啊!”老兵神色动容,尤为激动,一副喜悦、兴奋的模样。

“屁话,老子带了一辈子的兵,怎么可能不识人?”

将军拍了拍,完成包扎,一声笑骂。

“天寒,喝点酒暖身。”

说罢,将军又朝老兵扔来一瓶佳酿。

“谢谢将军,谢谢您!”

大字不识一个,文化粗鄙的老兵,想破了脑袋,就想到了这么一句。

他握着手里的酒壶,兴奋至极,似得到了世间最为值得骄傲的奖赏。

这一夜,将军和老兵聊了很久,大多时候都是将军在问,老兵在答。

只是不擅察言观色的老兵,从未意识到,和他坐在一起的将军,有重重心事挤压胸中,无法与旁人述说,只能恰巧在夜间无人的时候,和士卒聊聊天,转移注意力,以缓解痛苦。

可对姜漠来说,这一夜,他尤为亢奋,精神抖擞,能和将军面对面坐着聊天,这是他毕生的殊荣!

也是自从这一天起,临别时,老兵有了新的名字,他不再是‘那个谁’,而是宋守城。

老兵问起这名字的含义,却被将军直白的敷衍逗得忍笑不禁。

“有个狗屁的含义,这我以前进城时,看那些算命先生,拿着一本小册,给新生的孩童取名。”

“我年轻时偷来翻阅了几眼,记了一大半,这么多年,都快忘干净了。”

“宋守城,凑合着用吧。”

“是!将军!”老兵昂首挺胸,如获新生,一张缺牙的嘴笑得尤为灿烂。

此后,老兵又与将军坐镇边关数年,战事也愈发的严峻,领国有数十万的大军,随时都会跨境而来,爆发战争,但好在一直风平浪静。

直到四十六岁的那年,他敬重了一生的将军,被朝内文官集团扣上欺君,隐瞒战报,与邻国勾结,意图谋反的罪名,遂发动叛乱,直袭帝都。

“反他奶奶的,将军七十高龄,又无嫡子,能做几年的皇帝?”

“这狗皇帝,就是龙椅坐得太舒服,糊涂了!”

收到消息的宋守城破口大骂,他不识字,不懂什么繁文缛节的家国情怀,也不重大义,更不擅勾心斗角。

他就是一个粗人,只知道在他饥寒受苦的那一年,是将军收留了他,此后的二十多年,更是跟随将军南征北战。

身上一条条狰狞的疤痕,无不在证明着他们对朝廷的忠诚,而老兵也亲眼看见那被他奉为神将的将军,一点点老去,变得白发苍苍,到最后面容憔悴。

他几乎为山河社稷,牺牲了一生。

宋守城知道将军痛苦的根源,他的妻子早亡,独女成了朝中的妃子,却过得不如意,所谓的纳妃宠幸,不过是皇帝为了遏制他的手段。

那位妃子,更是在叛乱前就死于宫斗,被皇帝默许、皇后赐毒酒自尽。

得知消息,还没来得及伤悲的老将,就背上了判国欺君的骂名。

于是,这支镇守边关多年的军队,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追随他们的将军,杀向帝都,势要讨要个说法,宰杀妖后,问责狗皇帝。

然而,事与愿违,仅两月不到,他们就遭各路诸侯的围剿。

他们终究是老了,座下的战马老弱病残,不再年轻敏捷,无法和诸侯们年轻力壮的骏马媲美,手中的刀刃也在长年累月的征战中密布裂痕。

这是一场还没开始,就大概会失败的战争。

整支军队,都像雨夜里随时会熄灭的摇曳烛火,最终迎来扑灭,兵败的结局。

无一老兵幸存,皆与他们的将军,埋骨沙场。

宋守城也死了,他被数杆铁枪刺死,沧桑的脸颊落下滚烫而浑浊的泪水,仅剩的独眼满是血丝,意识越来越昏迷。

“啊!!!”

他发出像野兽一样的悲吼,恨意彻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军踉跄的身影,被敌军一枪捅穿心脏,殒命当场,佩剑哐当落地。

“噗嗤”的一声,宋守城再受枪击,浑身被扎成了血窟窿,体力不支地倒下。

在弥留之际,他呜咽嚎哭,为自己,也为将军的命运,感到凄惨。

一世就此落下帷幕,老兵的身体在战火的焚烧,和连绵大雨的侵蚀中,腐烂不堪,最终化作一滩烂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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