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渊不要命地在连接着地狱和天堂的那座气派的大桥上奔跑,身边不时有失控般极速行驶着的私家汽车呼啸而过。它们轻易地就把全力以赴一路狂奔着的王雪渊甩在了气派大桥的后面,更是毫不费力地把王雪渊远远地甩在了生活的后面。
任你跑的再快再用力,但是毕竟仰赖的是两条腿。两条腿怎么可能比得上风驰电掣的四个轮子的小汽车呢?这两者几乎是毫无可比性的地狱和天堂的存在,但是一贫如洗的王雪渊所能依靠的除了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就只有她自己看来也没有多大用处的一双手和一双脚了。
连接着天堂和地狱连绵数里的那座高大的立交桥上,风本来就大的厉害。如果一辆疾驰而过的车再从身边驶过的话,王雪渊本来就已经冷冰冰的身体,被不假思索毫不留情地卷裹走最后一丝温度以后,体温在瞬间下降的幅度所达到的一个新的体温足以结冰。
那一年,王雪渊还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但是她却以一个才华出众的成年人才会拥有的强大的记忆力,牢牢地把自己到家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画面,深深地在自己的生命力里打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在王雪渊斑驳暗黄的记忆中,七岁那年的自己总是被阴影包裹着,在黑暗和冰冷中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那一年的那一天的那一个晚上的母亲,全身赤裸地躺在一张动一动就会吱吱作响的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发呆。
“你他妈的,我叫你滚,你怎么还不滚?”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王雪渊的母亲继续保持着那个孤独悲伤的姿势,头也不回地发出了一声小小地带着哭腔的低吼。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声音里夹杂着的充满厌倦的绝望和满是无力的疲倦,却如同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一样,准确无误地刺中了王雪渊小小的还很稚嫩的心脏。
如同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里的一声闷雷擦着王雪渊的头皮引爆了,一阵穿堂而过的风自顾自地把王雪渊刚刚开启忘记关上的门,一把关上了。门关上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大得吓人,在王雪渊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王雪渊又开始耳鸣。
“你他妈的,我叫你滚,你怎么还不滚?”
王雪渊本来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瞬间僵硬在原地,脚底下像是在短时间里迅速地长出无数根带着剧毒的藤蔓,它们挥舞着被粘稠的鲜血浸泡过的闪着寒光的倒刺,在王雪渊惶恐不已的脚底迫不及待地盘绕着,穿针引线一般地穿刺着。
王雪渊母亲的头部被一扇半关着的木门挡住了,在微弱的光线和不太开阔的视野里,王雪渊只能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赤裸着身体的自己的母亲。那个如同一个受伤的野兽一样,声嘶力竭地低吼着“你他妈的,我叫你滚,你怎么还不滚”的母亲。
这样的母亲,在王雪渊的记忆里是如此的陌生和悲哀。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像是被一只调皮的小手故意打翻的墨水一样,刚好把桌子上一直默默无闻的一张一尘不染的白纸浸透了。
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是永远都洗不干净的。无论你是如何的努力,如何的用力,都无济于事。比如最简单的:你如何能把一张被漆黑浓重的墨水浸泡过的纸,变回成它曾经一尘不染的白纸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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