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如何不记得。
在林府听到林御史说白沥家中九代单传,说他惹怒了天颜所以被判死刑,后来又借着宫刑留了一条性命的时候,她就猜到这人是当初她被抓进廷尉寺大狱里遇到过的那个年轻男子了。
当时是狱中的一位长者替他发的问。
等看到丽娘藏着的生辰图,看到了白沥的脸,她就更加确定了。
“我说的是廷尉寺任何一个人都知晓的事,律例摆在那里。”
白沥瞬间愤怒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是被苏长缨一个用力,整个人再次被踩得贴在了地上。
“你说得轻松!可我什么都没有了!去岁生辰宴,家中高朋满座,今岁生辰宴,父亲母亲同我断绝了干系,妻子与我和离,女儿胎死腹中,我成了一个废人,再也没有办法做官。
从前那些夸赞我的人,都来奚落我,嘲笑我。连我的岳父,也只会拿钱打发我,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
我整个人生都毁了!你根本就不能理解,这种痛苦!
明明今年春日的时候,我还是御史台最年轻有为的御史!一切都是因为我听了你的……”
周昭打断了白沥的愤怒之言,她的神色依旧很淡然,丝毫都没有因为白沥的话受到影响。
“在大狱里的时候,你一心想要活;活了之后,你又想要恢复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你怕是忘了,你原本是要死的。
你犯了死罪。”
周昭静静地看着白沥,她就站在那里,夜风吹得她的发丝飞舞,那两条黑白发带在空中打着转儿,可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一般,让人说不出来的坚毅可靠,好似没有什么可以打倒她,阻挡她。
白沥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当日在廷尉寺大狱里瞧见的画面。
大狱里当时关着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狱中所有人都在心中偷偷唏嘘,新来的小姑娘白净的脖子,怕是很快就会被扭断,他当时也偷偷地看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可是周昭不但没有死,她宁愿伤了自己,也要捅人一刀。
那时候她也是像今日这般,安静地待在那里,便是一座令人仰止的高山。
白沥的万千指责像是刀片一般含在嘴中,割得他的嗓子眼都在疼。
他突然有些颓败的贴在了地面上,喃喃道,“不怪我,不怪我……我是在帮他们,谁想要活在烂泥潭里,连狗都不如。他们也都想死的,他们没有勇气不敢死,我帮他们去死……
我是在帮他们,我没有错……”
周昭终于没有了耐心,嗤笑一声。
“你杀孟延年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哼小曲儿。你觉得,他想死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一个想要死的人,又岂会有心情哼唱小曲儿呢?
周昭想,他那时候,一定是一边铲着雪,一边哼着小曲儿,心里祝福着那个像是铃兰花一般的姑娘,永远幸福安康。
“你不是在帮他们,你只是在滥杀无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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