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如果中日围棋擂台赛中,中国人获得了优胜,节目又会转为围棋的现场分析。许多观众一辈子没下过围棋,但看得津津有味。只要中国人打日本人能赢,无论是什么,是84年热播剧中的精武陈真,还是现实中的小说家余切,他们都支持。
吉行理惠和岛田雅彦成为许多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名字,这两个日本人的生平都被挖出来,他们一个出自舞台剧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一个因外貌俊美被称为日本文坛小王子,精通多国语言,学历高大上,就像是在大陆的余切一样。他们的高中,他们的初中……通通被引入到国内介绍,恐怕他们的朋友都不如一些中国人那么了解他们。
媒体津津乐道余切的敌手们对中国的印象,对余切的印象,对文学的印象。又给这些人以很大的尊重,就好像他们是横行日本多年的文坛巨擘一般。
前去日本比赛的中国围棋队也被问到有没有听说过这两个日本人?
被问到的是江铸久。
江铸久老实回答:“我不看小说,我没听说过他们。”
江铸久真是不懂事呀!
记者又问日本棋手小林光一。小林光一直白的说:“他们在日本的地位不如我。”
其实,除开日本的文学爱好者们,这两位日本作家的名气甚至不如给余切写过报道的松永二平,至少松永二平常常在《朝日新闻上写专栏,这可是一个全日本有六分之一的人订购的报纸。
随行记者很不满意,又去问聂伟平。
聂伟平就很懂事了,把这两个日本作家吹的天上少有,又说他们的小说在日本各大书店都能看得到,是青年一代中的偶像人物。
消息就这么发回国内,大众忧心忡忡,不知道余切是不是真的能拿到大奖。
余切的敌人太强大了,日本文学太排外了,他去日本究竟要面临什么样的打压和委屈?
余切再一次来文学院的进修班,接着上一次的作业讲课。
“归来的作家,主要指的是五六十年代那一批作家们,他们在过去二十年减少或是放弃了文学创作,前几年重新回归文坛。但为什么归来的作家归来后没什么动静了?这是我上一堂课留下来的作业。”
余切当堂念出了学员们给出的答案:
“创作比较保守,没有引入新的理念……嗯,这个不错。你过关,谁写的?”
苏彤站起来道:“余老师,这是我的答案。”
“你分析的很好,有句话是‘我们三十岁之后总是在不断重复三十岁之前的故事’,对于小说家来说更是这样。很多归来的作家们年轻时生活在民国甚至清朝,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我们建国之后虽然贫穷,却有个基本的安全和发展,和民国很不一样,新时期的文学创作要求也不一样,所以很多作家就跟不上了。”
在这里,余切引入了两位耳熟能详的名作家,一个是写《骆驼祥子的舒庆春,除了《茶馆之外,他在建国后也创作了许多作品,尤其是写很多短篇小说,但再也没泛起什么波澜。
另一个是曹禹,他主要的代表作都出现在四十岁之前。之后的很多作品也影响不大。
而后,余切又念了一些人的答案。他们来自于王安亿等人。
“在摸索新的文学形式……没问题!”
“受到了风向的影响……是这样的,当时提倡文学要为群众来创作,创作讲究阶级性和立场,这和原先的写作也不相同。”
“……”
所有人的答案一个一个被念出来,如果和前面的回答相似,余切就简略带过,如果有新的看法,余切就加一段自己的评论。
最后,他把所有人的当堂作业都念完了,给每一个人都打了很高的评价。
“但是。”余切说,“如果以上都是正确的,那么近几年以来,这些不利因素应该都已经消失了,为什么归来的作家们仍然很少诞生有影响力的作品?”
“难道不允许他们写作?难道不允许他们发刊?”
余切摇头,“显然不是。”
他的引导和动作相当流畅,以至于许多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老作家们之所以“消失”了,就是因为他们不行了,就这么简单,他们写不过新起来的小说家们!
余切是在夸自己呢!
学员们感到自己的血都烫了,涌上了脑门儿!从来没见过这种风格的老师,他太有性格了!
余桦瞪大眼睛,心里想:余切可真牛逼,这个进修班除了他之外全是“归来的作家们”,结果他前两堂课就说他们不行。
王安亿,这个之前在杭城会议中不了解余切的女作家,此时忽然托着腮,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的余老师。
忽然,苏彤听到有人在低低的说话!这个人简直咬牙切齿的在说话:“就是要这样!余切,你就得这样!打死那帮老作家,我恨死他们了……”
是谁在说话?
怎么能说这些话?
苏彤大吃一惊,他左右张望,最终目标锁定在了一个脸胖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的青年。
苏彤伸出手拍那个人,问他:“您在说什么呢?”
这人脸都白了:“同志,我什么也没说!”
你没说话?除了你,还有谁在说话?
苏彤心里想:你不承认,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吧。
苏彤朝这个人挥手:“我叫苏彤,您是管谟业是吧?我看过您的作品,《透明的红萝卜写的挺好的!”
管谟业瞥了他一眼,当时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传了个纸条过来:“谢谢你认识我,我叫管谟业,我也认识你,你是我们班朋友最多的人。”
这人为什么不说话,反而要写纸条?他好奇怪。
苏彤没多想,因为余切已经讲到了这堂课的末尾。余切笑道:“在我们上这一堂课的过程中,其实很多人仍然存在误解,他们认为,我是在自卖自夸,我觉得自己厉害。”
“然而,我说的是一个客观现象,作家有各自的创作巅峰期,它往往出现在青年中年时期。我不仅仅是说的我自己,你们有没有意识到?我也在说你们。”
余切静静的扫视台下这些人,很多学员都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忽然,余切的声音格外平静,在一些人听来却让他们心脏都停了一拍!
因为余切说:“你们也会超过前人的,将来站在讲台上,这种事情很快就会发生了,说不定就在这半年。”
苏彤一下就呆住了,然后情不自禁的握紧拳头,那个叫管谟业的人显然也相当激动,余桦则坐直了,好像这样能让自个儿高一些一样。
在这堂进修班的文学课上,所有人都记住了余切这句话。
(本章完)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