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见识过耿煊是如何用酷烈手段,处置那些杀俘之人。
在听到这大喊投降的声音之后,原本正在大肆杀戮,快速推进的骑手们,全都暂停了手中动作,看向耿煊。
耿煊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位像貌年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也正目光炯炯的看向他。
此人只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头发也略显凌乱,一手紧握剑鞘,一手抓握长剑。
见耿煊向他看过去,便下意识的做出防备的姿势。
可以看得出,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突然了一些。
而就在耿煊目光看去之时,就在此人身旁,另有十余道身影,正快速从各个方向朝此人靠拢而去。
彼此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着有可能从各个方向发来的突袭。
耿煊的目光,在此人身上停留片刻之后,顺势扫向聚拢在他身周的十余人。
当他的目光从其中一人身上扫过时,忽地就是一凝。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自称是此身“师叔”的男子。
他先是哄骗吴有仁,让他当出头鸟。
可以说,前身虽是丧命于吴有仁之手,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面前这位“师叔”。
眼见此计不成,他便干脆亲自上场。
最终,因为心存顾忌,也是为了更顺利的谋得《地行篇,他没再用强,而是用《走狗篇换取。
在成功得到《地行篇之后,他却并没有罢手,反而授意潜伏在万福坊的,以裘涛为首的一群谍探找机会动手,用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将自己给处理掉。
这群人选在秋猎期间动手,只可惜,他们不仅没有成功得手,反而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在看到此人的瞬间,一些零碎的线,在耿煊脑海中自动拼凑成更加完整清晰的模样。
耿煊很自然的就想到,最终促成以“巨熊”为首的三百铁骑的南下,固然少不了无忧宫的暗中使劲。
但真正给与最关键的,决策性的力量,却只可能来自于这个势力内部。
而这位“师叔”,很可能就是这股“内部推力”的关键一环。
更确切的说,“黑运劫数”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的时候。
很大可能就是借助这位“师叔”这座桥梁,最终大规模的聚集到了以“巨熊”为首的三百玄幽铁骑身上。
耿煊心中转动着这些念头,目光却并没有在这位“师叔”身上特意停留,很自然的便从此人身上扫过,向其他人看去。
最后,兜了一圈的耿煊,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那开口投降的中年男子身上。
耿煊瞥了眼他手中长剑,道:
“既然投降,你为何还握剑不放?你这样,让人很难感觉到你的诚意啊!”
随着更仔细的打量,通过此人身上散发的“波纹”特征,耿煊基本可以断定,此人也是一位有着炼髓后期实力的高手。
但让他感觉意外的是,此人头顶红名并不浓郁。
若以红运量化,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点左右。
这也是耿煊刚才快速杀人,没时间仔细关注每个人的“波纹”变化,只能根据红名浓郁程度射杀目标时,会将此人漏掉的原因。
在听了耿煊的问话之后,此人不仅没有弃剑,反而握得更用力了。
他如此回道:
“阁下应该就是‘苏瑞良’吧?
这段时间,我频频听人提起你的大名。
据我所知,杀俘之事,你可没少干。
投降归投降,我总不能将生死完全托在你的手上吧?”
“看来,咱们双方对投降的理解,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可你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吧?”
“我可以让其他人全都放弃抵抗,聚到我身边来,不用劳烦你们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去搜找。”
耿煊想了想,同意道:
“可以,你安排吧。”
没一会儿,这前哨营地中,但凡还有一口气的活人,全都聚到了这名中年男子周围。
耿煊一边任由这些人向中年男子靠拢,一边询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中年男子闻言,瞥了眼耿煊胯下那比其他玄幽马更高一头的坐骑,以及正被耿煊扛在肩头上的长柄巨锤,道:
“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我这双眼睛留着也没用,干脆抠出来扔掉算了。
……既然这些东西现在都到了你的手上,我们的人,应该已经彻底失败,甚至全军覆没了吧?”
耿煊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你们就是扎络口中的特使?”
此人闻言,眼神一眯,道:
“扎络?这里的情况,都是扎络告诉你的?……果不愧是‘秽血杂种’,毫无信义廉耻可言!”
此人没有正面回答,但对耿煊来说,却相当于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也难怪这些人的抵抗意志,这么脆弱。
面对突袭时的反应,也是如此的不专业。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专业的。
这些“特使”,虽然也和“巨熊”等人一般,都是董观手中的力量。
但常年扎根在元州各处,其中不少,更是土生土长元州人的他们,对战争的理解,最多也就比其他元州势力稍强一些。
关键是缺乏实操经验。
他们最擅长的,反而是元州帮派势力合纵连横、混战争雄那一套。
他们对董观的忠诚度,同样也是非常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一方面,董观对长期游离在外玄、幽二州之外的他们,缺乏有效的钳制和掌控。
另一方面,除了少部分出身于玄、幽二州,大部分成员都是元州内部“归化”而来。
他们愿意投附董观麾下,成为其插入元州内部的触手,为他提供方方面面的信息,自然不是因为对董观的忠诚,而是董观能给他们好处。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与董观名义上是上下级关系,但实际上,更多的却是合作关系。
他们为董观提供元州各地人口分布,势力关系,山川地理等方方面面的信息,而董观则为此支付充足的“经费”。
包括且不限于金银钱财,修炼资源,修炼功法,乃至玄幽二州的实权高位等等。
可他们一旦到了覆灭边缘,指望他们为董观忠贞守节,死战到底,那也是非常不现实的。
说有奶就是娘或许稍显刻薄,可事实就是如此。
……
随着这些人的主动投降,原本被耿煊安排去营地后面,堵对方逃遁后路的扎络自然也不用继续原来的职责。
他率着另外九十九骑从营地后面压上来,配合耿煊等人一起,将以中年男子为首的一群人,彻底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后方出现的扎络一行人,也将众人心中的火焰彻底扑灭。
原本,中年男子口头上虽然喊出了投降,行动上却还倔强的给自己保留了一分反抗的余地。
他将其余部众聚拢到身边的做法,也未尝没有别的心思。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从“苏瑞良”领着五百铁骑悄无声息的杀到营地之时。
甚至更早,在那最远覆盖到百里之外,由大量哨探犬和值夜者组成的侦查网,全部变成了无用的摆设,没有传回一点有用的信息之时。
他们这群人,就已经成为了“苏瑞良”案板上的鱼肉。
所谓的反抗,都不过是他们“自以为”罢了。
通过“相心术”,关注着此人情绪变化的耿煊,感觉非常有趣。
他盯着此人手中紧握的长剑,道:
“投降不彻底,就是不投降……还是说,你还想继续顽抗一下?”
听了耿煊这近乎调侃的话,此人握剑的手却再不如此前那般坚定,时而紧,时而松,脸上神色也是几经挣扎,犹豫不定。
最终,此人还是一咬牙,道:
“希望苏帮主能给我等一些基本的体面!”
说罢,他挥手就将长剑掷出。
“咄”的一声,长剑深深插入一块坚硬的岩石之内。
围绕在他身周的其他人,虽然有许多脸上都流出不甘之色,但见他如此,也只能纷纷效仿,将手中兵器掷出。
哐啷之声不绝于耳。
……
“拔除沿途值夜岗哨,十三人。”
“进入营地后,击杀八十九人。”
“投降者……三百一十八人,也就是说,此处前哨营地总共安排了四百二十人。
这倒是与扎络汇报的情况很吻合。”
心中这般想着,耿煊看向中年男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展。”
“你说这段时间经常听说我的大名,那你可知,我对待俘虏,历来有一个规矩?”
问出这话的耿煊,嘴上是带着笑的。
可这话落在陈展耳中,却让他有种瞬间如坠冰窟的感觉。
强抑着时快时慢,骤冷骤热的内心,陈展面上故作茫然的问道:
“对待俘虏的规矩?这个在下确实没有听说过,苏帮主可否说得更明白一些?”
耿煊看着故意装傻的陈展,似笑非笑的道:
“这次,你们安排最精锐的三百铁骑南下清源集与我为难,要置我于死地。
这背后,少不了无忧宫的撺掇出力吧?
我在月露原的一些‘暴行’,他们就没说与你们知道?”
陈展沉默了。
围绕在他周围,包括那位“师叔”在内的一群人,同样沉默了。
有人甚至忍不住朝地上被他们扔掉的那一堆兵器看去,似乎在后悔扔得太早了。
许久之后,陈展才语音艰涩的开口道:
“苏帮主,非要如此吗?”
耿煊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道:
“这次的事端,完全是你们挑起的。
你们要是不受无忧宫的蛊惑,不下场针对我,又怎会有现在这一出?
……你应该明白,我能接受你们的投降,就已经最大程度的展现了我的胸怀!
你要是无法接受,咯——”
说到这里,耿煊看向旁边地上那一堆兵器,道:
“你们大可以捡起这些兵器,咱们继续……放心,我给你们充分准备列阵的时间。”
陈展紧抿着唇,既不回话,也不去捡回自己的兵器。
耿煊可没时间陪他磨蹭,道:“你不反对,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陈展还是不说话。
耿煊却已经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挥手洒出三十一点黄豆大小,凝若实质的劲气团。
这三十一点劲气团没入投降的三百一十九人中,精准的悬停在其中三十一人额前眉心方寸之地。
在这三十一人被明确标记出来的瞬间,投降人群瞬间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那些没有被标记、选中之人,包括陈展在内,全都齐齐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
而那被十分之一的几率选中的“幸运儿”们,则一个个都露出绝望崩溃的神色。
当然,他们自以为只有十分之一的几率被选中。
可他们不知道,耿煊“十抽一”的选人标准,从来不是随机的,自然也并不存在十分之一这个可能性。
同样一群人,便是让他选上十次,被选中的,也只会是同一批人。
而这被选中的三十一人中,那位“师叔”便是其中之一。
要不是他,这“十抽一”的流程,他还真可能就不执行了呢。
若是另三十人知道其中内情,大概将这位“师叔”生吃了的心都有了。
……
在这群人被耿煊标记出来的瞬间,扎络就已经带人扑入人群,将他们如拎小羊一般给拎了出来。
绝望,不甘。
有人试图反抗,却被扎络等人轻易制服。
有人想要张嘴疾呼,或者对“苏瑞良”进行诅咒痛骂,却都被先一步堵上了嘴巴。
有人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陈展和其他同伴,似乎想要他们生出同病相怜,唇亡齿寒之感,一起出头反抗“苏瑞良”的暴行。
可这些人面对这些昔日同伴带着最后希冀的,近乎哀求的目光,都纷纷选择了默然回避。
有的在回避之时,心中还多少有些歉意的情绪。
有的却不仅没有一点歉意情绪,甚至还有怒气和不满蕴积在胸。
事已至此,坦然上路就好,大家多少还能念你们一点好。
现在,你们却为了自己能有一点渺茫的活命机会,要将所有同袍都拉下水——
人,怎么能自私自利到这个程度?!
最后,这三十一人,被扎络等人干脆利落的从人群中揪出,押到一边。
手起刀落,三十一颗人头便滚落在地。
其中一颗,就是属于前身那位“师叔”。
说来,耿煊至今都不知道这位“师叔”姓甚名谁。
同样不知道,这位“师叔”与此身父亲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
在发现此人之时,有那么一刹那,耿煊心中,确实生出过这样的念头。
对他单独提问一番,将其中因果完全搞清楚。
但这念头,也只是在他心中出现了一瞬,就被耿煊主动压了下去。
没有这个必要。
这么做,除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还有别的什么价值么?
没有。
他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对这位“师叔”特别的态度,反而有可能生出一些新的隐患出来。
正常情况下,这种隐患小到无足轻重。
可在有无“孔”不入的“黑运劫数”的情况下,任何一个细小到微不可查的裂隙,都有可能酝酿出巨大的劫数出来。
所以,就趁这机会,将前身与这位“师叔”之间的因果,干脆利落的画上一个句号吧。
随着这三十一人被干脆利落的处决,包括那些值夜的岗哨,耿煊的“燧珠”一共捕获了一百三十三团死者余气。
收获红运3458点,黑运93点。
……
耿煊看向陈展,无视其眼中深藏的惧色,直接问道:
“除了你,你们剩余这二百八十七人中,炼髓战力,都有哪些?”
听到这话之后,陈展双瞳猛地向内一缩。
耿煊见状,赶紧安抚道:
“不要多想,我只是为了管理方便而已,这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应该能够想到,对于远道而来的我们来说,你们就是一群累赘。
若你们让我感觉管起来很费事,隐患很大,我并不介意换一套更省事的办法。”
什么办法更省事?
当然是全部杀光。
陈展自然听明白了耿煊话中潜在之意,主动上前几步,还道:
“大家也都听到了,别给苏帮主添麻烦,都主动出来吧。”
很快,继他之后,又有三人从人群中走出。
耿煊见状,皱眉道:“就这么点?”
陈展的眼神瞥向那些额头中箭,扑倒在地的尸体,还有才刚被一刀两断,身首分离的三十一具无头尸体,道:
“原本是不止的,可经苏帮主这么一番干脆利落的杀戮之后,就只剩这么一点了。”
耿煊了然,又问:“你们安排了多少岗哨在外围值夜?”
“十三人。”
耿煊心中点头,这和他动手拔除的人数相当,说明没有漏网之鱼。
他抬头看向这处营地左侧的一座高山,问:
“你们守护的那个秘洞,就在这座山里?”
陈展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看向已经揭下面罩头盔,显露出真容的扎络,道:
“苏帮主何必明知故问呢?这些情况,扎络应该早就告诉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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