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轩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鉴书察觉到了拾音的坐立难安,追问之下才知元戈孤身一人去赴约犯险的事情,连连怒斥着“糊涂”,一边追问约定的地点一边已经穿了蓑衣准备追出去了,可拾音哪里知道,只抽抽噎噎地哭,“小姐、小姐没说……我劝了的,我说我去找姑爷,让姑爷带着人去,再不济带上你和林木,可小姐不愿……为此还斥责了我……”
鉴书皱了皱眉头,“别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少夫人找到……你说之桃留书,那书信呢?”
拾音指了指屋内的炭火盆,继续哽咽,“被、被小姐烧了。”
鉴书总是比拾音冷静些的,视线落在那已经快要熄灭的炭火盆上,略一思忖,轻声说着,“别哭了,少夫人既将书信都烧了,显然是不想让咱们任何人跟过去的,少夫人素来并非意气用事之人,她决定一个人过去,想来也是有些胜算的……你且先将这炭火补上,免得少夫人回来的时候冻着了。”
话音落,帘子已经被人撩开,宋闻渊跺了跺脚才跨进来,随口问道,“这大雪天的,少夫人去哪里了?”
本只是随口一问,谁知本就胆战心惊手足无措的拾音竟是直接“噗通”一声跪了,就连宋闻渊都被她这举动惊了惊,正欲戏谑几句,只视线扫向平日里很是欢脱此刻却低着脑袋身子都隐约在颤抖的小丫头,蓦地微微一顿,眼神就凌厉了几分,“怎么回事?”
“小姐……”拾音抖得跟筛子似的,节骨眼上竟然还能想到宋闻渊之前的吩咐,改口说道,“少、少夫人去追之桃了,之桃带走了表小姐并且留了话要少夫人一个人过去,所以少夫人骑着闪电追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闪电就是于小姐送的那匹马……”
一口气说完,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沉沉落地,猛地舒出一口气来——她是真的害怕,害怕根本没有机会说完这一整句话就被姑爷盛怒之下的姑爷弄诏狱里头去了,以至于绞尽脑汁地将闪电都给介绍完了。
接下来的每一个呼吸都显得漫长而难捱,偷偷掀起的眼皮子快速地扫了眼宋闻渊所在的方向又急速得收回,只看到了一对紧紧攥着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追去哪了?”声音很沉很缓,明显压着些汹涌的情绪,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不、不知……”回话磕磕绊绊,带着浓重的鼻音,幸得此刻屋内安静地落针可闻,否则只怕也听不清回答了个什么东西。
“哪个方向?”
“少、少夫人没、没让奴婢跟着出门,只吩咐奴婢守在这屋子里,还、还……还说若是姑爷您回来了,就让奴婢替她转达一句话……”
难为宋闻渊这个时候还能耐着性子听完拾音一边哽咽一边说的话,一双好看的眉毛几乎都已经打了结,耐着性子问,“什么话?”
“好夫人说,让您放心,她还要回来陪您堆雪人。”
堆雪人?后牙槽紧了松、松了紧,死丫头这个当口还用堆雪人来糊弄他?他倒是很想将这死丫头埋进雪里堆起来!
“还说什么了?”他尽量压着声音问,耐着性子,生怕吓得拾音只知道哭更加什么话都不敢说。
“没、没了……”拾音偷偷掀了眼皮子打量宋闻渊,犹犹豫豫地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哆哆嗦嗦地捧给了宋闻渊,“就、就……少夫人说,若是她不回来,就让、让奴婢将这张纸交给慕容钰轩。”那张纸她没看,也不敢看,更不敢想什么叫“不回来”,本来也没打算递给宋闻渊的,可瞧着对方黑得能杀人的脸色,她……不敢不给。
独独给慕容钰轩留信?给自己就是一句不清不楚地等她回来堆雪人?宋闻渊眼皮子都没抬,随手扯开那张对折的纸张,抖了抖,展开,寥寥数字,的确是小姑娘的字迹,“若我不回,上知玄山。”
宋闻渊眉梢微挑,什么意思?若她不回?她还敢不回?一边说着要他等她,转头就跟慕容钰轩说若她不回?那自己在这等谁?
等一个不回家的妻?还是等一个堆不起来的雪人?这安排也着实不像话,凭什么为刚认识的舅舅都安排了去处,给自己这个丈夫,却只简简单单一个“等”字?
“少夫人何时离开的?”他问。等?怎么可能等?
“挺、挺久了,快要一个时辰了……”说完,拾音自己都觉得心惊胆战,一个时辰……太久了,可小姐还没回来,表小姐也没回来,一个时辰,足够发生太多事情了。
宋闻渊一边往外走,一边转身吩咐廊下两个侍卫,“炎火,你派人去城门口向守城侍卫打听一下,可曾见着一女子骑着通体墨色的快马出城。林木,去,将醉欢楼给本官给围咯!若是问起,就说醉欢楼的姑娘挟持了本官的夫人,今日太阳落山之前若是醉欢楼不给一个交代,本官就将一众姑娘挨个请去北镇抚司喝茶!”
两人齐齐应声,“是!”
鉴书不待吩咐,也连忙跟上,出门前顺手将地上的拾音拉了起来,留下一句“你留在这里等少夫人”就快步离开了。
只几人才出落枫轩,就见着一蓬头垢面的人跌跌撞撞冲过来,宋闻渊下意识扶了一把,定睛一看见着是王珊珊,反手一把攥住,急忙问道,“温浅呢?!”
对方浑身都在发抖,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往下跌,站都站不住,听见熟悉的声音才缓缓抬头,迷茫的视线聚焦在面前的这张脸上,“温浅……”
“对,温浅呢?!你表嫂呢?!她不是去救你了?!”
“温浅……”王珊珊喃喃念着,突然浑身一哆嗦,一把推开宋闻渊失声尖叫,“她不是温浅!她是元戈!她是知玄山上的元戈!表哥,我们都被她骗了!她亲口承认的,她叫元戈!她和那个蒙着脸的丑女人是旧相识!”
雪,下得更大了。
寒风呜咽而过,宋闻渊呆呆站在落枫轩门口,没了反应,像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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