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野城门洞开,一支车队出了城,寒风迎面一吹,所有人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游击吴惟华忍不住抱怨道:“将军,此时出门,非得冻死人不可。”
“不一定会冻死,但是克期不至,必死于军法!”姜之升说道。
姜瓖投降时,其下各将皆原职留用,而虏清任命书是根据姜瓖的名册来的,于是姜瓖大笔一挥,姜之升摇身一变成了虏清的参将。
有个好爹,能够少奋斗一辈子。
奈何随着多尔衮南下,姜瓖被征调,姜之升成了运粮官。
没办法,多罗贝勒尼堪不容私情,而副将孟乔芳也看姜瓖不爽。
事实上,巨野城里三巨头相互间都不怎么对付,在相互牵制与争斗中甚至卷了起来,于是,巨野城墙上裹了一层冰,还加高了一丈。
泼水为冰,可比砖石坚固太多,即便用重炮轰击也极难攻破。
不影响姜之升骂骂咧咧。
心里不痛快要发泄出来,见车队速度起不来,姜之升策马到了拉车的朝鲜兵面前,举起鞭子就抽。
“加快速度,误了日期,通通杀了!”姜之升大喝道。
那拉车的朝兵本就羸弱不堪,吃了十多鞭,噗通倒地。
“拉走,别挡着路。”姜之升挥舞着马鞭叫道。
推车的朝兵立刻跑过来,把人拖到路边,也不管他死没死,两下解了衣裳穿到自己身上,随即回归队列。
衣裳单薄,瘦骨嶙峋,这就是朝兵的状态。
没法,打仗不行,种田做工不行,只能当当消耗品。
建虏也不心疼,等现有的消耗掉,一张圣旨发过去,李倧立刻再送五万来。
姜之升自然不把这些消耗品当回事。
只是朝兵数量虽多,却比不得牛马,半天才走了六里路的样子。
休息?
根本不敢。
就凭身上的衣裳,坐下去只要一刻钟,全部冻僵。
啃着犹如石头一般的黑团团,缓缓往前挪动。
忽然,地面传来震动。
“哪部大军回城了?”姜之升怀着好奇到了前面。
若是关系好的,可以打听一下军情,免得老爹上前线的时候一脚掉坑里去。
片刻后,大明龙旗映入眼帘。
“敌袭~”姜之升大惊失色,勒转马头就走。
哪里走?
咻的一箭飞来,将其射落马下。
押运粮草的汉军和朝兵如梦方醒,一哄而散,吴惟华本就在最后面,又有快马,立刻返回巨野城去。
南帝来了。
这个消息比粮草更重要。
明军被粮车阻拦,加上溃兵太多,没有去追他。
先取了粮食补充了损耗,再一把火点燃,随即大军启程开往巨野。
守军已经上了城,火铳火炮都在紧张地装填之中,尼堪姜瓖孟乔芳聚在城楼里观察敌情。
皇帝也在观察城防。
冰墙闪闪发光,冷酷且无情,似乎在嘲笑皇帝的不自量力。
“陛下,撤吧,打不进去的。”马宝劝道。
他愣归愣,打仗可不含糊,这情况不要说马军,就算步军来了也得磕掉大门牙。
“陛下,此城坚固,不可强攻,还是尽快撤离为好。”东宫卫游击阮善长说道。
“是啊,陛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属实不智。”郑遵谦附和道。
打不了就是打不了。
城头上,姜瓖红着眼睛说道:“贝勒爷,南帝见城防坚固,必然撤军,末将请出战,拖住其军,待大王合兵围剿之!”
不考虑能不能拖得住,只要报仇。
没有人看到他儿子死了,但是一头撞到南帝,十有八九是死了。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贝勒爷,确实该出战,否则南帝转身而逃,睿亲王来不及赶回来的。”孟乔芳说道。
尼堪说道:“南帝之勇冠绝一时,此次又有五千精骑,出城少了不堪一击,多了只怕影响城防。”
“以巨野城防之固,五千守军足够防守,一万更是游刃有余,可出四万大军攻之。
南帝素来爱弄险,见我等出兵,必然迎战,有机会则围杀之,无机会则勾引之,待睿亲王回师……”
孟乔芳伸出手掌,重重一握。
尼堪心动了。
巨野城牢不可破,有一万军队足够保证万无一失,另外的四万军队本就是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的,如今南帝这块肥肉就在眼前,实在是眼馋。
他可是宗室,与代善多尔衮等人同父兄弟,不要说杀了南帝,就是配合多尔衮杀了南帝,也足够他封王。
孟乔芳崇祯二年为副参将,投降建虏后依旧为副参将,混了这么久成了镶红旗汉军都统,世职却只是三等甲喇章京,从三品,相当于大明的游击将军或者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
距离爵位还早着呢。
擒杀南帝是最好的晋升之资。
姜瓖一心报仇。
三个主将达成一致,城池又不会出危险,那当然是出城迎战。
见城门打开,大队虏兵鱼贯而出,朱由检叫道:“白文选。”
“臣在。”白文选驱马小跑过来。
他出阵被敦拜打了一顿,然而皇帝认为其忠勇可嘉,便让他做了罪兵营统领。
“按照朕的计划,放鸟。”朱由检说道。
马宝愣了一下,道:“陛下,捕获数千鸟雀可不容易,为何白白放了?兄弟们眠冰卧雪,正好可以补补。”
朱由检没好气地说道:“吃吃吃,不知道的以为朕亏了你们呢。”
白文选可没听马宝啰嗦,皇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从裹的严严实实的笼子里掏出麻雀,喂了几粒小米,点燃脚上的线香,随即放走。
五百罪兵一起动手,四千多只鸟雀陆续飞向巨野城。
正在整顿兵马的尼堪等人并未发现异常。
金灿灿的南帝就在对面,谁会在意天空呢?就算看到鸟群也不会在意,毕竟巨野城里不缺粮食,不贪这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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