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喝中,两边的家丁冲出来,瞬间打成一片。
有刀子用刀子,有短棒用短棒,什么都没有就用拳头和牙齿。
拿下对方的人头保住自己的人头。
想法坚定的谷大用咬牙冲向了王长盛,而王长盛同样这个想法,迎着谷大用就打。
不是想不到对方的人头可能保不住自己的人头,而是穷途末路不容多想,只能拼命去抓或许能救命的稻草。
只有本能,没有思考。
没等两边分出胜负,只听一声火铳响起。
“住手,放下兵器,跪地抱头!”副千总双云轩大喝道。
谷大用推开王长盛,老实跪地抱头。
虽然没能拿到人头,但是自己表现好一些,说不定就能保命呢?
十贼没有一家抵抗的,见到官兵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取金银试图行贿。
这就是真实的豪商。
对平民高高在上予取予求,当朝廷开始整治他们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老实。
徽州城里,江氏祠堂里,族长兼徽商行首江演环顾诸人,道:“朝廷铁了心收回盐引,如何应对?”
二房的江津说道:“族长,莫不如花钱消灾?”
“伯父不可。”三房的江承丰说道:“此次是朝廷失信,说到底就是觊觎我等世代积累的财产,不可退,不可让,否则今日取十万,明日取十万,即便我等货殖天下,又能坚持多久?待家底掏空,与寻常贩夫走卒何异之有?”
“不服输怎么办?”江津反问道。
反他娘的!
话就在嘴边,江承丰却怎么也不敢吐出口。
徽州是有造反传统的,比如唐时的陈硕真和北宋时的方腊,两次造反的规模颇大,然而最终的结局都是身死族灭。
何况此时不同唐宋时,大明中枢就在南京,若是徽州敢宣布造反,大军朝发夕至,最后只能跟括苍山一样,老老实实出来投降。
造反不可行,那就只能献出盐引。
毕竟朝廷的根本目的是推行盐政,把盐引甩出去表明态度,应该不会继续追究……吧?
想想皇帝在扬州抄家抄得顾不上打仗,还真不敢保证。
就在诸人愁眉不展时,家族管家江平川走了进来。
“族长,各位爷。”江平川团团行礼后说道:“城里商人罢市,有士民静坐府衙前面,要求朝廷调盐来。”
“好办法!”江承丰跳了起来,叫道:“没有盐商,士民吃土去吧!”
“天真。”江津冷笑道:“若是如此简单能令朝廷退步,刘泽清左良玉之辈都白死了。”
“静坐示威,并无骚乱,朝廷还敢血腥镇压?皇帝太子还要不要脸面了?”江承丰说道。
“谁组织的?”江演问道。
江平川回道:“黄汪二家。”
与江氏一样,黄汪二家都是盐商,但最早都是贩运漆茶木竹墨砚等起家的,且并未因为盐业之利而放弃,而这些是大多数徽州人赖以为生的产业,因此黄汪二家在徽州也是一呼百应。
江演其实有些不爽的,因为他才是徽商帮主,然而黄汪二家绕过了他组织了罢市示威,若是让其得逞,待事情平歇,行首的位置必然要让出去,若是不让他得逞,踏马的,事关盐业,不得不尽力帮助。
“伯父,我们应该出手了,总要给官府一些压力。”江承丰说道。
他虽是江氏三房,却也有盐引在手的,然而没有其他产业,比主房更想保住盐利。
“待我去看看。”江演说道。
府衙里,知府庄尹辰把陈情书拍在桌子上,说道:“尔等蛊惑百姓封锁官衙,可知该当何罪?”
“府台何出此言?”前大学士方一藻之子方光琛带着惊讶说道:“市面上无一粒盐,百姓食不知味,长久必病,因此向官府陈情,府台何以说我等有罪?”
“朝廷惩治不法盐商,尔等包围官府壮其声威,若再不散去,必以同案犯追究!”庄尹辰强硬地说道。
“府台,只要市面上有盐,我等一定散去。”方光琛说道。
“方光琛!”庄尹辰拍案而起,说道:“你家学传承,你亦有才,却为盐商收买自绝前程,你觉得值得吗?”
“府台,学生是出于公心。”方光琛面不改色地说道。
做官?
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但是黄家许诺分给他盐引,让他觉得做官没那么香了。
是的,为了拉拢前大学士之子,徽州盐商下了血本的。
不同于扬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只能铤而走险,徽州盐商有时间也有心情商议对策。
硬顶肯定是顶不住的,造反更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决定亮出软刀子。
罢市,静坐示威,朝廷一日不声明赦免,这场抗议一日不止。
见强压不行,庄尹辰转为安抚,但是他一个区区知府又给不出条件,最终失败。
“来人,上奏太子殿下!”庄尹辰咬牙切齿地说道。
结仇结大了。
治下变乱不能安抚,需要太子派人甚至亲自来,这官还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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