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瑜应了一句,不动声色地从袖里褪了一把匕首出来,银亮亮的一掌长,她拔去鞘,把匕首握在左手,又把正在看的书盖了上去,假作挑灯夜读手不释卷之状,神色如常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青壮男子,几乎比苏令瑜高一个头,怀里抱着一床厚被,满脸讨好的笑容。衙门里的杂役向来无人在意,但苏令瑜却强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了每一张脸,她确定这是个生人。
她笑了笑,往房内退了一步,作势要把对方让进屋内,就在这瞬间,那杂役忽地动了,猛地把一床棉被朝苏令瑜推来!
然而他的动作很快顿住了,再看向苏令瑜的神色透着十足十的震恐。
一把匕首插在他腹部,匕首的柄握在他的目标手上,这个年轻的、文弱的参军,正似笑非笑地看他。
就在他动手的那一瞬,苏令瑜迅速抽掉了左手上的书卷,把被书卷盖住的匕首捅了过去,右手使劲挽住了扑过来的棉被。
当然,只这么一下是还不致死的,却足以叫他丧失行动力。苏令瑜没准备喊人,她把扑了自己半身的棉被捞起,像对方原本准备对她做的一样,用这床棉被按倒了他。整个头面部乃至上半身都被棉被埋压住,已经受伤的人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无法出声呼救,苏令瑜把匕首拔出来,接连不断地捅了他十几刀。
这个时候才刚刚下灯,远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敢下手,周围必定已被清空,如果谨慎一些,说不定还会留有后手,一旦发现这个假扮成仆役的杀手没有成功,很可能会再用别的办法来杀她。那可不行。
等到棉被底下的人没动静了,苏令瑜起身把棉被扯了两下,铺开盖在尸体上。她右手衣袖已经全部是血,由于握匕首的方法不熟稔,捅到肋骨时滑手了两次,割破了手指。她去水盆里洗了洗伤口,略有几分忧心地希望能当杀手的人都身强体健,可别有什么传染病通过伤口过给她。
苏令瑜把棉被拽了两下铺展开,把洗手水浇在棉被上,铜盆随意扔在一边,折下案头蜡烛引燃了床帐。离开屋子时,她用来盖匕首的那本书翻面折页地躺在地上,也已经洇了血,不能要了。苏令瑜看也没看它一眼,径直抬脚迈了过去。
暖黄的火光照亮书页的内容。这是一册孟子,正翻在离娄下篇,“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或许。苏令瑜默记着刚才看到的内容,心中想。或许,还可以加上一句。
无道者犯人。犯人者,人恒犯之。
……
木建的房子,烧起来很快,苏令瑜去院子里等了会儿就火光冲天了,眼看着就要烧到邻近的房子,此时远近呼声响起,迅速有人提水来救,七邻八舍的基本上都醒了。苏令瑜站在暗处,直到院子里充满了人,才缓缓走出来。
左近的人都被惊动,那些人不好下手了,她的性命之危这才算初步解除。
大家都忙着救火的时候自然没人注意到她,等到火势被控制住,才有人发现进门的地方好像躺着人,进去把那烧糊的被子一掀,看见了尚未焦糊的尸体,人群立刻就惊慌骚乱起来。有人问:“不会是住在这儿的那个晋阳参军吧?”但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反驳:“怎么可能,那个参军块头哪有这么大,这看起来是个杂役,怎么会死在这里!”
“就是说啊,离门这么近,爬也爬出来了啊!刚才扑火的时候喊问里面有没有人,也没动静!”
“等会儿,这人身上都是血!是早就死了吧!”
“我说怎么会无缘无故着起火来,不会是毁尸灭迹的凶杀案吧!”
这时候,开始有人在乎苏令瑜去哪儿了,四下一看,很轻易就看见了站在角落里默默旁观的她。
自然也看到了她一身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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