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子!这就是你说的公道?!”
向来一张圆脸笑眯眯的贺大娘子此刻脸色阴沉,怒目质问起了何氏。
其实从商的人对这些门道心里都有数,自己倒卖给别人的时候,也不保证一定没使过这些手段。
但大家都是长期做买卖的,偶尔价钱压得狠了,多点少点都说得过去。
张家这样就做的太过分了,那背后的秤砣不止一个,竟有三四个,这是打算了两头吃啊!
正因为他们都是商人,处处精打细算,都想赚对方的钱,怎么能容忍张家用这种卑鄙的方式侵害他们的利益?
再者,张家眼下这是抢别人的生意,对待新主顾是这样的手段,这算是有诚意吗?这能不让人冒火吗?
“贺大娘子,你听我解释……”
“你还是别解释了!”
何氏急得满头是汗,还没等她一句话说,门外又传来了响亮的一道女声:
“你们张家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原先在你们老爷子手里当过差的帐房,去年腊月你们连工钱都不结算给人家,听听他怎么说你们张家吧!”
随着声音落下,门口站定了几个人,打头的这位妇人四旬上下,微丰身材,头插金钗,身穿绸衫,有几个账房和掌柜模样的人跟随着,一身的精明强干。
何氏认清楚了他们,顿时愣住:“刘喜玉?!这关你们什么事,你跑我这来干什么!砸场子吗?!”
来的这位正是对面鸿泰号的东家,本来双方没什么交集,但是被何氏抢过来的贺大娘子正在当场,这明显双方就成了对头了!
鸿泰号的当家根本没搭理她,只让身边的帐房走出来。
那账房满肚子怨气:“张家自他们老爷子过世后,铺子里就开始用起了阴阳秤!你们家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差,那不是应该的吗?
“做事不地道,对下苛薄,对外奸诈,连我们这些老伙计的工钱都不给,害我一年到头连个过年钱都没拿到!一家子老小啃腌菜豆腐过年,你们良心何在?!
“买卖上你们也是能抠则抠,害得从前那些货船隔三差五回来理论!一出事你们就甩锅到我们头上,亏你们这么多人,还愿意跟她们做生意呢!”
账房这番话说出来,顿时响起了满店堂的嘘声。
贺大娘子脸都气歪了,她冲着何氏:“咱们的买卖,免谈了!我们走!”
她转过身,看到了门口的鸿泰号当家,脸上浮起丝尴尬,垂着头默不作声地走了。
店堂里的商贾也一哄而散,陆陆续续骂骂咧咧地走出了门。
“哎,你们别走啊,先听我解释!那都是谣言,他们在诬陷!……”
可整个码头几百号粮行,谁非得留在他们裕丰号啊?何氏一顿忙活下来,一个都没能留住。
再一看鸿泰号那帮人,先前追狗的那帮伙计已经走了,倒是他们东家还留在门口,在离开之前冷哼着丢来一句:“活该!”
偌大个铺子顿时走了个一干二净,眨眼就剩下他们张家的人了。
何氏气得脸都青了!
颤着手指着门外:“给我去打听清楚!到底是谁跟我过不去?!再去把老爷给我请回来,快去!”
……
陆珈和李常坐在茶棚底下嗑完了半斤瓜子,先是看着贺大娘子灰头土脸的走过去,再又看着鸿泰号的人气势汹汹的离开,最后听见何氏在空荡荡的铺子里气得大叫,相互都给对方递上了一杯茶。
李常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好当你们的奸商就得了,还顾着当长舌妇!整不死你。”
陆珈却一路盯着昂首挺胸离去的鸿泰号女当家的背影:“这个女当家有点手段。”
李常跟着看过去:“那当然,听说她生下一双龙凤胎之后就守寡了,夫家姓冯,她守着冯家留下来的一摊生意,那会儿一堆亲戚想吃绝户,各种明里暗里地逼迫她一个女子。可她愣是没失手,一力把家里两间铺子给扛起来了。
“这十多年里,不但两间铺子经营正常,去年还多开了一家。他们家论财力从前比不上张家,但因为口碑好,也积累了一批老主顾。
“可是这回何氏这么一搞,把贺家从她手上搞走了,连带着贺家好几个地主亲戚也走了,也是个大损失。”
陆珈望着不远处的鸿泰号,浅浅抿了一口茶。
商人逐利,贺家眼馋何氏这边利高,因此舍弃冯家而选了何氏,也是常情。
偏她马失前蹄,满心以为占了便宜,能比卖给冯家多赚点,结果何氏买卖还没开始就挖好了坑,这么一头栽下去,还是当着鸿泰号当家人的面,就很不体面了。
有鸿泰号当家人直接找上门去面对面对峙这个态势,贺大娘子肯定也拉不下这个脸再回头去找冯家,只能转头再找买家,临时把粮卖去别的商号。
陆珈把杯子放了,掏钱结了账,然后挎着篮子从裕丰号的门前经过。
路过时,她扭头看着店堂里,正好让何氏看了个正着。
何氏还在气头上,陡然一眼看到陆珈慢吞吞的走过去,跟屁股底下被针刺似的一下跳了起来!
“她怎么会在这儿?——珈姐儿!你给我站住!”
何氏提着裙子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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