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摇大志撑在地上的腿晃了晃。
没跪稳,跌坐在地上。
像是有一把大斧头在他心里劈,把那些乱麻一样的担忧、后悔和仇恨全都劈断。
亲娘的嘱咐,自己连个影儿都没有的媳妇叫着他名字说那些好听的话,村长和里长一遍遍教的话……一时间仿佛都听不见了。
只有招了两个字在他心里盘旋,从左耳穿到右耳。
一切都完了。
家栋已经招了。
心脏一下下跳动,震得耳朵发疼发胀,身上的伤都显得不那么疼了。
他听到了良心跳动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眼泪一滴滴砸下。
再抬头,这个青涩的汉子满脸都是泪水。
“俺,俺也不想杀人的,他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
张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有心猛地一松,招了。
……
……
“他们来村里收茶,要定下等茶,村长跟里长不答应,就把村里种好的茶拿脚踩都糟践了,说不值钱要扔河里。”
“那是最好的茶叶,村里就指望着卖这几笼茶,好去县里给家里买点口粮和腊肉,买段布做衣裳,这下什么都没了。”
“王寡妇她儿子有病,指望这点新茶卖钱治病,挡在筐前面,不让他们踩。他们就对她动手,拿石头砸她的脸,砸的全都是血,家也打了砸了。”
“王寡妇的尸体也没找到,他们后面来人把尸体收走了,收去哪俺也不晓得。”
“本来村里没这么大动静,他们第二天收尸体的时候又打砸了一遍,还把俺家的罐子都摔碎了。”
“有个人骂俺娘不懂事,不知道杀鸡给他们吃。”
“俺没忍住,拿斧头就把他劈了,后面乡里人都来了,大家伙也跟着一起,把他们来的十二个人都打死了,俺自个儿砍死了好些个。”
张昌默然。
案卷上只说死了三个人,一个是王寡妇,还有两个衙役。
其他砍伤的人,听王雁回的话,后面都死了。
恐怕是当地官员怕一村集体杀人事情闹大,所以只报了尾数,说是杀了两个衙役,再加上最早死的王寡妇,一共算作三个人。
其他人都是“病死”的。
兜兜转转,原来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案子。只因为掺和上了茶引和新政,就变得不简单起来。
正逢蔡京被贬,京党想要把案子压下来,在情理之中。
只是到底是京党中的哪个人,要推出李浔?
甚至连摇家村的村长和里长,会把事情栽赃给李浔都想到了。
千里迢迢来到汴京,要让他做什么?
在他眼里,李浔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茶农。
张昌抬头望向天空,只看得到刑部精美的房梁。
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座大山,沉沉压在两浙上空,在杭州的某位大人物伸出手指,在汴京下了一步棋。
顺手抹掉了十三条人命,和一整个村子的衰荣。
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心中百味杂陈。
沉默了一会。
“十二个人?”张昌问。
“是,十二个……俺闯了大祸,俺娘叫俺不要说出去,她给村长磕头,求他帮帮俺,村长教俺说话,说都是李浔杀的。”
“他是外姓人,又上山去了,不知道这事,招不出俺们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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