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洲书院近些年的处境已然不如从前,最为直接明显的变化则是院中教授先生们的待遇被一再削减,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便要把书院本身的职责给履行得足够好。
每四年一次的夏祭不仅是对天下年轻修行者们的一次大考,更是判断一座书院是否足够出色的极重要评判标准。
在最开始时,整个长洲书院上下都认为让书院回到往日荣光当中,将会是一场漫长而艰巨的奋斗……然而,顾濯的出现以及他在这三年间所展现出来的天赋才情,让书院的先生们彻底改变了这个看法。
那看似遥不可及的未来,事实上已近在咫尺。
刘姓教授看着坐在对面的顾濯,看着少年脸颊上的温和笑容,想了想说道:“因为早年间的一场误会,林挽衣对长洲书院抱有强烈的偏见,如今临近夏祭,她便为当年的那场误会而刻意报复,让书院上下颇受影响,多了不少麻烦。”
顾濯问道:“所以?”
刘姓教授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得认真了些,说道:“我希望你能为书院与林挽衣约战,胜她一次。”
顾濯心想终于要来了吗,继续说道:“传闻里的林挽衣很强。”
“终究不如你。”
“即使林挽衣真的不如我,可林家呢?”
刘姓教授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你是长洲书院的学生,书院自会为你遮风挡雨,我想你应该清楚你对书院的重要程度,而且这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林家没有道理插手。”
“但我不见得能赢林挽衣,就算我真能赢下她,以她在传闻中展现出来的睚眦必报的凛冽性情,她有很大可能不惜代价来影响我的修行。”
顾濯提醒说道:“借刘先生您刚才说过的话,我对长洲书院很重要。”
刘姓教授听着这话,非但没有失望,嘴角反而多了一抹笑意。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份认知,所以你不必为此而担心,书院自会尽一切办法确保你万无一失。”
顾濯看着他问道:“包括通圣丹?”
话音落下,刘姓教授神色不见异样,那一抹笑意已经变作满是欣慰的笑容。
如果这里不是藏书楼,而是别的什么地方,他或许正在大笑出声。
“通圣丹虽未成为绝品,但也相差不远,天下罕见,书院于多年前恰逢机缘得了数颗,留存至今未用,便是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思。”
刘姓教授坦然说道:“如今你是书院唯一指望,而通圣丹再如何珍贵也是死物,又如何比得过你?”
通圣丹这种从名字上便知珍贵的丹药,最为直接的用处就是帮助修行者破境,而在此之外也能为修行者稳固道基,荡涤道心阴晦,乃至于提升资质与增添寿元。
长洲书院之所以拥有通圣丹,是因为当年那位炼丹师曾在书院就读,彼此之间留有不薄情分,才会在多年后赠予书院这九阶之上的珍贵丹药,以作纪念。
这件事理所当然地被长洲书院大肆宣扬,因此顾濯知晓通圣丹的存在,再是正常不过。
“然兹事体大,不容轻率。”
刘姓教授看着顾濯,神情认真而诚恳,说道:“我会为你申请通圣丹,但你也清楚书院里有不少老顽固,有些流程必然省略不过去,再怎么快也要十天的时间。”
顾濯摇头说道:“十天已经足够快了。”
刘姓教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说道:“那就从今天算?”
顾濯礼貌说道:“辛苦刘先生了。”
“你我皆辛苦。”
刘姓教授也笑了笑,起身往离开的方向走去,就此作别。
藏书室一片安静。
那阵曾经缭绕的春风已散,化作丝缕,温暖的阳光自窗外洒落,照亮了锃亮的漆黑地板。
顾濯重新拿起身前的那本长洲书院院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继续读下去。
就在这时候,忽有声音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落入他心中。
“这人是在骗你吧?”
“十有八九是在撒谎。”
“他应该就没想要把东西给你,答应的这么爽快,二话不说就是为了让你去办事。”
“主要是这事儿他一个人决定不了吧,哪有这样答应的道理呢?真把你给当白痴了吗?”
“你可千万不能给人耍了啊!”
或生气或愤怒,或严肃或警惕……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在顾濯心里响起,对先前的谈话进行着热烈的讨论,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的深刻琢磨着。
然而顾濯身旁始终空无一人。
唯有晚风,夕阳,与并不如血的暮色。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合上手中经书,神色平静说话:“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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