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中百官那三寸不烂之舌他可是见识过了,一直忌惮有加,
这些年也总是拿他庶长子的身份出来说事,扰得他不得安宁。
可以想象,以俘灭虏一事传回国内,
定然要掀起轩然大波,日后多年都会被时常提起,
虽然是能让军卒少一些损伤,但后患无穷啊,
若让他来选,他宁愿多死一些人,耳根清净。
蓝玉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于那些文官,他也曾领教过,
但他已打定主意,干脆利索地说道:
“此事就这般定下,传令陆云逸让他带着北元王妃抓紧赶来。”
话已至此,邓镇也不能多说什么,
抿了抿嘴,轻叹一声,道了一声“是”。
见军帐内气氛有些低沉,蓝玉索性坐在上首,就那么静静喝茶:
“此战军中有无年轻俊杰?
战后要将名单报上来,记录在五军都督府的名册之中,日后多加培养。”
话题一开,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鹤庆侯张翼想了想,率先开口:
“大将军,何家三兄弟不错,
老大何荣战阵厮杀勇猛,老二何贵任指挥使调度有方,就连那小六,做军中文书都有模有样。”
雄武侯周武是一彪形大汉,肤白须长,他此刻也连连点头:
“不错,这三兄弟没有坠了他们父亲的名头。”
邓镇也想起了什么,面露恍然:
“是东莞伯何真的三个儿子?”
“对对对,没想到那何真现在成了文官,儿子打仗的本领还没有落下。”鹤庆侯张翼连连点头。
蓝玉轻笑一声:
“何真做过浙江布政使与湖广布政使,大军一些民夫就是他帮忙统筹,
他当初与我说要让儿子谋个功勋,本将答应了,没想到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这次北征,大明朝堂上那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大多有子嗣在军中,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洪武朝最重要的一次北伐,
打得好了,将一举奠定大明江山。
如此一来,都想要分一杯羹,给自家子侄的履历上加上一笔。
日后到了关键时候,可能凭借这个资历,就快人一步。
就如邓镇,若不是洪武十一年随西平侯沐英去平灭西番,立下了功劳,
他这个申国公还要多一些波折。
鹤庆侯张翼脸色凝重:
“何真那老家伙要不行了,
上次我在京见到他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行走都要人搀扶,幸好他这几个儿子争气啊。”
他越说越怒,狠狠的捶了捶腿:
“我那几个儿子整日就知道花天酒地,为非作歹,
我有时都恨不得砍了他们,可他妈的终究是自己的种,下不去手。”
起初气氛有些凝重,但随着他说,在场诸多公侯都笑了起来。
邓镇看向大将军蓝玉,略带好奇地问道:
“大将军,蓝春在军中如何?”
蓝春是蓝玉的长子,如今二十余岁,就在军中,
但在场之人都不知道其在哪一部。
说到蓝春,蓝玉脸色一僵,眉宇中闪过一丝愤怒,狠狠地冷哼一声,骂道:
“不成器的东西,不说也罢!”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
蓝春率领其麾下百人队在昨日奔袭后军中迷路了,
以至于重新找到大军时,后军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恨不得将蓝春砍了!!
在场之人神色怪异,悄无声息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但奇怪的是,儿子大多不争气,虎父犬子的名头他们甚至已经习惯了。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身影匆匆冲了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
看到来人,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是手提双刀的定远侯王弼。
“嚷嚷什么。”
蓝玉坐在上首,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只因王弼是前军统帅。
王弼冲进军帐,见里面坐了诸多熟人,将步子放慢,声音充满戏虐:
“黝,都在呢,仗不打了啊。”
察觉到他话中夹枪带棒,
在场几人眉头一皱,谁又惹他了?
申国公邓镇开口解释:
“定远侯还请坐,大将军刚刚下达了军令,调集前军所属三万前来,到时再一同进攻,您来得正好。”
王弼面露疑惑:“咋了?”
邓镇将前军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他眼中这才闪过了然,又狠狠地一拍桌子:
“你早说啊,让那俞通渊来功,这个差事他定然喜欢。”
在场几人面露疑惑,眉头微皱,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弼见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便将刚刚王帐附近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总之是血流成河,内斗成风,杀得是鬼哭狼嚎。
当说到俞通渊调兵攻打王帐,陆云逸只身阻挡后,
蓝玉身体猛地紧绷,手掌狠狠地砸在桌案之上,
“放肆!!俞通渊呢,让他滚过来见我!!!”
王弼见他如此模样,反而有些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地说道:
“带着军卒去追失烈门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蓝玉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在上首来回踱步,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在场诸多公侯都暗暗诧异。
这又咋了?
“陆云逸怎么样?没死吧。”
“大将军,您这可就瞧不起我了,有我在,他怎么能死呢。”王弼酸溜溜开口。
如此,在场一些人才稍稍明悟,
朝堂之上,定远侯王弼就是虎父犬子的一员,
其儿子不必多说,纨绔之名享誉京城,
就连陛下都下令让其在家闭门思过,读圣贤书。
王弼应当觉得那陆云逸是可造之才,但被大将军捷足先登。
这么一想,军帐内的气氛再一次变得轻松,他们嘴角都带上了笑意。
申国公邓镇笑了笑,开口:
“这陆云逸虽然年轻,但本事极大,
在一众年轻人中,无人能与之睥睨。
我看啊,这次要记在名单首位。”
“不错,那个劳什子千里镜啊,真是厉害,
要是没有它,指不定就让哈剌章带兵跑了。”
鹤庆侯张翼面露感慨,随即将视线投向放在上首的那一根青铜长管,面露垂涎。
趁机说道:“大将军,若是那千里镜能再给我用上几日,
我可以立下军令状,那哈剌章我绝不会将他放跑!!”
“痴心妄想!”蓝玉脸色舒缓了一些。
但定远侯王弼心里却不是滋味,重重叹息一声,又在一旁重重坐下,
不论是搬动椅子,还是拿过茶壶,又或者是放长刀的声音都格外大。
蓝玉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弼:
“陆云逸麾下有个年轻人也不错,叫武福六,
就是他假扮的‘博尔术’,自身战阵手段也足,值得培养。”
王弼有些闷闷不乐,随意摆了摆手:
“二十多岁还不能独当一面,还不能继承我的衣钵。”
“那就没办法了。”蓝玉摇了摇头。
邓镇开口劝说:“定远侯爷,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仗打得少了,再想找那些十多岁就能独当一面的将才,太难了。
二十余岁也尚可,双刀王的名号怎么也得传下去。”
定远侯王弼瞥了一眼上首的蓝玉,气鼓鼓地开口: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不说比得上咱们,至少也别比那陆云逸差。”
“哈哈哈,那您可要再找一找喽,怕是要找到猴年马月。”东川侯胡海大笑出声。
几人难得清闲,但王弼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过了大约有两刻钟,他猛地站起身,抓起一侧双刀,气呼呼地走出军帐。
“您去哪?还没议完事”邓镇站起来,大喊着询问。
“老子去调兵,砍死那哈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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