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建康城南乱坟岗处。
在乱坟岗旁边,有一个极其简陋的破棚子搭建在树下。这个屋棚由木板胡乱搭建而成,孤零零的坐落在一座座坟墓旁,显得极其阴森。
棚子内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坐在炭火旁休息。这是一个老鳏夫,他的妻子与儿女早在十八年前的战乱中接二连三的死去。官府曾多次向他收缴赋税,但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于是只好在冬天加倍做徭役。
两年后,一位官差找上了他,看着家徒四壁的老人说道:“老头,我看你也没什么拿来叫赋税了。这样吧,我给你找一个活干。这样你就不用再交赋税,官府每年还能给你一千钱。怎么样,干不干啊?”
走投无路的老人只好答应,于是他便被官府派到这乱坟岗来守墓。老人刚开始对这个差事还有些奇怪,这乱坟岗全部是埋葬穷人的地方。来这里埋葬的都是买不起棺木的穷人,只好拿草席一卷,草草的埋葬在这乱坟岗。清明节与鬼节,他们也不会有人来祭拜。更何况,在这儿有不计其数的野狗。当人将尸体埋下后,夜里野狗就将尸体再挖出来吃掉。老人在这儿已经埋葬了数次被野狗挖出来的残缺不全的尸首,那这样一个破地方官府为什么还要派老人来守墓呢?
但十多年过去了,老人早已失去了对这片乱坟岗的猜测。他也曾数次仔细的检查过乱坟岗,但却一无所获。于是他也不再乱想,就这样在这片墓地慢慢变老。
今夜乌云密布,月色被乌云挡的非常的严实。在茫茫夜幕的笼罩下,墓地十分的阴森。老人坐在床边有些昏昏欲睡,他准备休息了。
就在这时,墓地的一角忽然传来了一些声响。老人有些习以为常,估计又是野狗来吃尸体了吧。
铛!一声金属特有的响声传入了老人的耳膜。老人愣了一下,他虽然年过花甲,但耳朵并不聋,刚才的声响他听得一清二楚。难道野狗还带着铁锹?老人被好奇心驱使,准备出去看看。
老人推门而出。这时,他明显能够听出来声音是从中间的那座坟墓中传来。那座坟墓自从老人来便一直在这乱坟岗中,但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小心翼翼的往坟墓靠去,努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在黯淡的夜色下,老人看见有两个黑衣人正在墓前奋力得挖着。老人有些好奇,但他继而便看到了那两个黑衣人身上明晃晃的钢刀,于是他决定不再多管闲事。他慢慢的向后退去,但一不小心被身后的石头绊倒。老人摔倒在了地上,动作惊动了那两个黑衣人。
其中的一个黑衣人看见了摔在地上的老人,拔出腰刀向老人走了过来。老人看着钢刀吓得心碎胆裂,刚想要求饶便被那黑衣人一刀割断了喉咙。黑衣人干净利索的解决了老人,另一个黑衣人也走了过来。
持刀的黑衣人躬身行礼,说道:“王爷,他死了。”
“嗯!”黑衣人点头,忽然意识到已经没有蒙面的必要了,于是解下面罩,此人正是豫章王萧综。
旁边持刀的黑衣人也解下了面罩,此人是萧综的心腹护卫梁华。
萧综看了看死去的老人,对梁华说道:“把这收拾干净,千万别让人看出端倪。”说完,便转身向墓地走去,来到了最中间的墓旁,拿起铲子继续挖着。
齐帝萧宝卷被萧衍鸩杀后,他的尸首没有被埋进皇陵。萧衍不想将萧宝卷埋在皇陵,他怕会给他的子孙带来祸患。于是便派人将尸首埋在了城外的乱坟岗中,并且吩咐派人在那里把守。但官府不知道这乱坟岗中埋着的是何人,于是为了节省开支,便派一个老人去守墓。
萧综在府中费尽心思,几次打听后得知了萧宝卷尸首的下落,于是今夜他带着亲信来盗墓。
在撬开厚重的棺木后,萧综看着馆内的白骨。他看着自己亲生父亲的尸骨,心中五味杂陈。
他向梁武帝声称染疾,已经三天未上朝了。在这三天,萧综翻来覆去的想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母亲的话,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滴骨验亲。
他将萧宝卷的尸骨包在包袱内,缓缓地向豫章王府走去。来到了豫章王府的密室中后,萧综将萧宝卷的尸骨摆放好,然后从腰中拔出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将手掌冒出的鲜血滴在了骨头上,然后屏住呼吸仔细的看着。血液慢慢的滴在了萧宝卷的尸骨上,然后又慢慢的渗了进去。萧综的身体忽然瘫软在了地上,他看着血液渗进去的尸骨有些无力。
他慢慢的起身跪直,然后狠狠的将头磕在地上,哽咽的说道:“爹,孩儿认贼作父,对不起您!”
第二天早朝,萧衍看着头裹白布,两眼红肿的萧综有些奇怪,于是问道:“综儿,你的头怎么了?”
萧综跪到,平静的说道:“儿臣前几日骑马,不慎摔着了,所以额头青肿。”
萧衍笑道:“我说你怎么这几日不上朝,既然受伤了就先别急着公事,应该在家好好养伤。”
“儿臣为父王操劳,理所应当。”
“对了,前几日你的母妃还特地跑来问我你的伤势。她很担心你啊,朕好言宽慰,她才放心。今日你进宫看看你的母妃,好让她安心。”
“儿臣遵旨!”萧综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母妃还什么也没说。
退朝之后,萧综准备往后宫走去。威王萧续拦住了他的去路,说道:“哟!二哥,你这法子倒是挺好啊,拿白布裹着额头就能给父皇献殷勤了。小弟我日后可要好好学学啊!”
萧综笑了笑,温和的说道:“三弟误会了,我这额头确实是受了伤。对了,二弟。今日我可能还要养伤休息,公务就拜托你了。”说完便绕过萧续,继续向后宫走去。
“殿下,豫章王有些奇怪啊。今日他怎么如此客气,恐怕有诈啊?”萧续旁边的小官说道。
“是啊,这可不是二哥的风格。”萧续摸着下巴沉思着。
雪翠宫中,吴淑妃正在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她的贴身宫女青儿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的主子。自从二殿下走后淑妃娘娘便一直心事重重,她的脸色也阴晴不定,连皇上那边她也不再关心,整日里就这样坐着。
不一会儿,豫章王萧综在门前说道:“儿臣萧综给母后请安!”
吴淑妃依旧在发愣,丝毫没有反应。于是青儿轻轻的推了吴淑妃一下,然后跪到说道:“娘娘,二殿下正在门外请安。”
淑妃回过神来,接着脸色又有些发青,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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