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圆睁双目,死死盯着那幅观想图,试图再次进入刚才的境遇,以此缓解无尽的苦楚。
就像坠入深海的人,看见了那照落进漆幽海底的一线阳光。
不嫌多也不嫌少,拼了命也要抓住。
在无尽的痛楚折磨中,他终于寻得契机,再度进入了先前的神秘体验。
那一刻恍如神驰八极,心游万仞。
当季惊秋再次睁眼。
眼前是一方陌生的天地。
他结跏趺坐,一株小树扎根身前,树身虚幻且真实,轻轻摇曳,弥漫温润碧光,撑起了三尺清净。
三尺之外,是炼狱之景。
季惊秋四下望去,只见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燃烧的淋漓鲜血从天幕上洒落,火光吞没了大地,更有熊熊烈火烘烤着他所处的三尺净土。
他心神茫然,不知身处何地,眼前之景是真是假。
骤然间,身前小树大放琉璃清光,其中蕴有大清净、大智慧、大光明、大自在、大极乐之意,禅味悠长,直指心灵,照破一切迷暗。
季惊秋仿佛有明悟如泉水般从心头流过。
原来这里便是他的心灵深处。
也是他所观想出的“内景天地”。
不知是否该感谢这十六年积攒下的“道力”,他竟与这门观想法无比契合。
在短短时间内,便借由观想图中蕴藏的一点神意,自衍三尺净土。
身前这株明眼就不凡的小树,是他自衍净土后,先天伴生的一门武道神通雏形。
是谓菩提宝树,拥有无上智慧光,照破一切迷暗的大智慧。
更是撑起这方净土的根底所在。
三尺之内,是一方净土,心之彼岸。
三尺之外,是漫天血火,举世苦海。
自此。
我心入彼岸,
万劫不加身。
……
房间的时钟指向了7:49。
季惊秋渐渐转醒。
扎根全身的痛楚已经消散。
他挣扎着坐起身,缓缓长吐一口气,来到屋内的浴室,冲去浑身的酸软和汗水。
冰冷的水流自上而下,冲过他的身躯,让他打了个寒战。
一小时四十六分钟的折磨,他通过火宅佛狱观想法,“躲”去了至少半小时!
而这,只是他的初次修行。
季惊秋终于看到了结束苦难的希望。
擦拭完身体,季惊秋走出房门,桌上已经放好了早餐。
祖父又出门去打麻将了。
季惊秋三口两口解决早餐,就回到屋内开始上网课。
这一世的他在文科方面下了很大功夫,对于这座世界的联邦历史十分感兴趣,尤其是从星球时代走到大殖民时代的历史。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季惊秋才结束了上午的学习。
他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来到了小区旁的小吃街。
他早上吃的不多,通常都是留着肚子给中午。
天上的云淡而高远,每逢春风捎过行道,被林叶切割的光影便如池塘中的水草在地面上摇曳着。
季惊秋脚下这条小吃街有些历史了,有些店铺的招牌上还挂着爬山虎。
米粉店门前挂着一个喇叭,不停宣传着老板最新的菜式;取名老王油炸的当家人是位眯着眼躺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头,身旁还放着一个破收音机,声音开得很大……
“阿秋来了啊?今天也是老三样?”
“铜锣烧马上就出炉了,阿秋你再等等!”
“阿秋快来,我按你的建议,改良了配方,就叫‘酸辣粉’!”
“阿秋,恕我直言,你说的甜鸡架这辈子不可能出现在我的店里!”
……
刚进小吃街,季惊秋喉结蠕动,有些饥肠辘辘了。
他是小吃街的常客。
很多店主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秋大娘按照他的建议做出了前世的酸辣粉,红亮的辣椒油、酸醋的微酸混合着鲜辣的姜蒜味道,瞬间点燃了季惊秋的味蕾。
他这边吃的额头冒汗。
另一边土豆片和鸡架出锅了。
土豆片炸的金黄,均匀涮满了甜酱,酥脆的外壳内是一层薄薄的土豆泥,双重口感,季惊秋一连干了三串。
外酥内软,好吃。
刚出锅的炸鸡架滋滋冒油,边缘微焦,整体呈现出诱人的金红色泽,辣椒面孜然的香气扑面而来,季惊秋大口咬下鸡架中间的箭头状脆骨。
脆而不焦,好吃。
张伯家的鸡翅包肥肠还是那么够味,好吃。
老叶叔家的铜锣烧刚出炉,今天的红豆泥馅料过甜了,不过还是好吃。
张姐家的绿豆汤很沙,但太冰;蜂蜜柚子茶的柚子果皮没有去尽,还残留着一些苦涩酸味……
可这些看似缺点的地方,却都是他的心头好。
他还喜欢张姐家碎冰碰壁的白瓷碗勺。
冰凉的碗紧贴额头,仿佛直透神经深处,浇灭了病发时的灼痛。
季惊秋一路大快朵颐,从长街的这头,吃到了另一头,直到肚皮滚圆,再也撑不下。
他慢慢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惬意地眯眼。
头顶的树叶挡住了大半阳光,长椅沉在树影中。
这些年他坚持得很艰难,时常会心猿意马,诞生不如死了算了的念头,所以他一直过得很谨小慎微,格外注意享受生活中的小美好,以此填补疲惫不堪的心灵。
毕竟,人生唯有美食和路上风景不可辜负。
他决定了。
习武!他要习武!
他还有很多风景想去看。
有很多美食想去品尝。
最重要的,人生当有无限美好。
他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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