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牌坊外的停车场上,夏家的司机老付,与贺律师的助理小陆,顺利迎到了夏茉等人。
但老付的面色,看起来和“顺利”二字不太沾边。
“茉茉,那位梁先生,态度不大好,你还是别上门了。”
老付给夏鹏程做了快二十年私人司机,算是看着夏茉长大的,跟自家叔伯舅舅没区别,因而讲话也自然地带上长辈腔。
夏茉撇撇嘴:“他怎么个态度不好了?”
老付瞅一眼小陆。
小陆对夏茉,也是对自己老板贺律师,汇报道:“本来手术后是可以不急着出院的,医院床位不紧张,老付也找好护工了,但梁先生说家里祖父年迈,离不得人。我们就把他送回来。除了手术等费用,按照上海而不是黄山标准的基本月工资乘以24个月,再翻倍,老付要给梁先生转二十万块,结果他不要。”
“嫌少?”贺鸣直言问道。
“不是,他说,给一百万也不要,他是救人,又不是卖手,然后就在村口下车了。他家,好像就在这个石板街里头。”
夏茉皱眉,问景春莹:“我可不像你们有社会经验,你给我说说,他为啥这么抵触酬金?他救了我,我们家给他钱,不是应该的嘛?”
景春莹看向贺鸣:“贺律师,冒昧问一下,你们和梁先生谈的方案是不是,一次性支付二十万,后续如有复健之类的医疗费用,你们不再承担?”
贺鸣摇头:“后续医疗花费另算,二十万只是表达夏总感谢的补偿金。”
“哦,”景春莹顿了顿,对夏茉道,“或许梁先生是非常有自尊心的性格,又或许,他担心右手恢复不到正常状态,正在情绪里。但不管啥原因,你让我猜,其实不合适,你还是得亲自去面对,才有可能知道答案。”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老付一声不悦的“啧”。
老付对这个同样算小姐半个救命恩人的画画姑娘,原本印象不错,此刻却觉得景春莹,怎么不知帮着息事宁人,要么耿直得有点愣,要么其实想看小姐的热闹。
夏茉白了老付一眼:“景小姐说得没错啊,我都到这儿了,干嘛又缩回去。我可不是假惺惺的绿茶,我是真的来探望和道歉的。”
老付拗不过大小姐,只得去百米外的游客中心,打听来梁峰家的地址。
这是个典型的徽州村落。
春节刚过,正是最淡季时,工作日的白天,小村中心的石板街上,过客寥寥。
梅花倒是开得热闹。褐枝红花的古梅,映着黑瓦白墙马头檐的徽派建筑,树下还卧着露出肚皮晒太阳的狸花猫,宛然一帧工笔宋画。
走了一段青石板路,经过村史馆,梁峰的家到了。
木门一侧的墙体,被凿出一米见方的窗洞。木板翻下来,便是一个临街的敞开式柜台,摆放着水彩手绘的山水或老街风景画,明码标价,每张七八十。
门边挂起的招牌上,写有四个大字:小峰画室。
出于职业习惯,景春莹走近那些水彩画上,凝神观赏。
“小姐,买画吗?都是我孙子一笔一笔画的,不是网上那些印刷品。买五幅,送一幅。黄山的景点都有,比明信片好看哩。”
窗格子里,一位老翁探出脑袋,招呼景春莹,语气柔缓。
爷爷看起来已是古稀岁数,满脸沟壑,目光却不似有些老人那么浑浊,很有神采,又不失慈霭。
但他羽绒服的右边袖子,软绵绵地晃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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