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长叹口气,朱元璋对权力的渴望已近乎疯狂,实难劝服。
他朱重八确是精力过人,能不靠宰辅就担起这治国重任,可他却没想过,他身后的朱家子孙,绝没有这般能耐。
历史上的朱家王朝,即便没有宰相,终还是出现内阁这样的权力机构,来承担宰相职责,而这内阁与皇权之间的争斗,也一直贯穿整个大明。
君不见,后面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其权力不比胡惟庸大吗?若不然,岂会让万历皇帝忌惮,只有在他死后才敢于去清算。
你朱元璋以为,取消了宰相一职,便能永保你朱家子孙大权独揽?
陆羽言尽于此,已尽了最大努力,既然人家不肯听,他也无心再谏劝,朝朱天子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走出武英殿。
“咦,陆先生?”
陆羽刚刚离开,朱标便一脸好奇地走了进来,随即朝朱元璋问道:“陆先生怎么来了,他方才神情……似乎不大对劲……”
朱元璋此刻还沉浸在陆羽最后那几句提点中,闻言收拾心情,摆手道:“他过来辞官的。”
“辞官?”
朱标大吃一惊,回头看了一眼,没见着陆羽的身影,忙又迎到朱元璋身边道:“陆先生怎好端端的要辞官呢?”
“这小子精明得很,显然是嗅到了什么危险……”朱元璋冷哼一声,斜眼道。
“危险?”朱标听得迷糊。
好端端的,哪来的危险?难道是……应天府执掌京都,会得罪京中权贵?
朱标不知就里,当然会错了意。
可不待他细加追问,朱元璋又摆了摆手,将话题岔了开去:“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咱老朱家的官,可不是那么好辞的,咱已让他去国子学当司业了。”
听到这话,朱标终于松了口气。
国子监虽是个闲职,毕竟紧靠朝廷中枢,又是教书育人的清贵官职。
日后再想升调,也不过一份诏令的事。
……
第二日一早,陆羽就赶到府衙,挂了大印,卸去府尹之职。
应天府尹虽不是朝堂要职,但好歹也算是京衙主官,加之陆羽这朝堂新贵极受人关注,因此,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堂。
群臣得闻此事,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奇。
这陆羽又没犯什么错误,怎好端端被罢了官?难不成天子又有什么重要任务,要交托于他?
没两天,这疑惑就得以解答,陆羽被调去国子学,担任司业一职。
这一下,朝堂里又炸开了锅。
都说应天府尹是个麻烦差事,可毕竟是正三品的实权主官,在京城也是说得上话的,可那国子学司业不过从四品,还是个毫无实权的闲差事,说难听点就是个教书匠。
这二者差距,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堂堂天子近臣,突然连降三级,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陆羽这是失宠了。
于是乎,诸般猜想流言,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陆羽那小子行事剑走偏锋,定是招惹了陛下不悦!”
“许是先前在江西干得太狠,惹了那帮勋贵,陛下权衡利弊,只能将他放弃。”
“听说他与几位皇子走得极近,兴许是因此触了天子霉头。”
消息越传越多,越传越离谱,最后竟有人传言,陆羽新近娶的魏国公嫡女徐妙云,原本是陛下打算许给燕王朱棣的,而因这桩亲事,陆羽得罪了朱棣,便招来贬官下场。
这些流言,虽传得有鼻子有眼,但大多都搀着点玄乎,听起来不那么靠谱。
倒是最后来,又冒出一种说法,极有可信度。
“听闻,前阵子胡相公子那桩案子,最初就是这陆羽接下了苦主的状纸,才闹到陛下跟前,估计陛下本不想理会这事,无奈这陆羽一根筋,想要将这事闹大,才不得不秉公处理。”
“现在看来,陛下对胡相,多半还是心存愧疚的,他将陆羽贬到国子学,定是在向胡相示好!”
这流言一传出来,立时驳得众人赞同。
毕竟陆羽在应天府任上,只做了这一件事,而且前脚胡天赐被斩,后脚陆羽就被贬官,时间上也对得上。
这风言一起,百官们对那胡惟庸,更多了几分信心,再加上,前阵子胡惟庸大义灭亲的美名传出,也确实驳得些声望。
一想到这些,朝臣们本已沉寂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
“这两日,胡府上宾客盈门,不光是淮西旧部,另还有些原本中立的官员,也纷纷登门拜访,另外,涂节和陈宁等人,近来也十分活跃,常有京中官员登门求访。”
武英殿中,毛骧正向朱元璋汇报京中动向,所提之事,俱与胡惟庸有关。
朱元璋听得冷笑连连,不时冷声嘲讽:“看来,胡相近来忙得很啊!这大义灭亲的壮举,怕已为他驳得不少美名吧!”
身为天子心腹,毛骧自然能听出这话中意思,显然,朱天子对那胡相,已了杀心。
嗅到血雨腥风的味道,毛骧体内那躁动不安的热血,又激荡起来,时局越乱,他这样的爪牙鹰犬,才越有逞能显威的机会。
正暗自窃喜,却听身后传来议论声。
“父皇找我做什么,是不是又要有啥好差事要交给我了?”
“为兄也不知道,且进去听父皇吩咐便是,待会儿见了父皇,可莫要张狂无礼,惹父皇不悦。”
说话之人并未刻意放低音量,一听便知是太子朱标和秦王朱樉。
这两位都是天潢贵胄,毛骧自然不敢怠慢,因此一听太子驾到,他立马看向朱元璋,询问是否回避。
朱元璋倒一脸无所谓,只摆摆手:“无妨,你就在一边听着,等会儿另有重任交代。”
毛骧赶忙拱手领命,乖乖站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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