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愣着做甚?”苟政淡淡道:“还不收拾起来!”
在苟政的招呼下,下属们这才三三两两地动起手来,苟安则招呼着一人,去查看还躺着的马奴丁良,鞭痕累累,触目惊心。
忙活间,苟政则抽出余光,观察着其他队伍,远的不知什么情况,但动静不小,而近的苟氏部属们,都是怒气腾腾,整个营地已经开始被一种恐怖的氛围所笼罩。
而俯仰之间,苟政那双深沉的双眸中也闪烁着复杂莫名的目光,其中甚至蕴含着一丝蠢动的疯狂......
大约有一个半时辰的工夫,在戍卒们微弱的抗拒下,雍州军将所有牛马收集起来,还真是不少,几百头牛,上千匹马,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既然吞进去了,就不可能再吐出来,这一点,哪怕最没见识的高力都知道。
不待人喘息,紧接着,轻骑再度传令,让他们迅速收拾,即刻起行西进......
苟氏营地内,所有人都阴沉着脸收拾准备,恨得几乎咬碎牙齿......
苟政则看着躺在脚下的丁良,恢复了些意识,但气若游丝,嘴里还念叨着:“马...马......”
“伤得如何?”苟政问苟安。
苟安声音很低沉:“有些重,姓赵的那厮下手太狠,很难熬过来!”
苟政注视着丁良,尤其是他脸上的那道鞭痕,渗着血滢,有些恐怖,但那股从骨子里释放出来的倔强与坚忍,却感染着苟政。
稍作思量,苟政即对苟安吩咐道:“帮他把伤口处理一番,放在车上带走,至于熬不熬得过,就看他的命!”
“他?”苟安有些意外:“让我们拖着走?”
“他今日之表现,不配让我等拖载一程?”苟政偏过头,反问道。
“诺!”苟安想了想,点头应道。
牛马被收走了,又被催促着上路,队伍里又有那许多大车、小车,何解?当然是让高力们自己当牛做马,肩挑手扛。
春日下,寒风中,满腹怨艾的戍卒们,在雍州刺史张茂张使君的亲自“护送”下,顺着渭水逶迤而行,苟部之中,苟氏兄弟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相比于两个兄长,苟政虽然同样沉凝,但还有那么一丝从容,眼下之际遇,已不足以让他将恨流于脸上。相反,一向提倡忍耐的大兄苟胜,却越发难抑愤怒了。
至于二哥苟雄,不管是表情还是目光,都是要吃人的样子,怒火无处发泄,干脆自己架着车当头,卖力地拉着走,哼哧哼哧的模样,就仿佛在泥沼中前行......
旅途逶迤,戍卒队伍中的气氛越发压抑了,逾两日,行数十里,至汧水之畔,一个名叫颉独鹿微的胡人找来了,负都督梁犊使命,秘密请见苟胜。
这颉独鹿微,乃是护卫督梁犊的本部下属。此人到来,目的明确,言简意赅,奉梁犊之命告知苟胜,张茂夺马催逼的原因。
问题的源头还在邺城,就在过去不久的正月朔,羯赵天王石虎登基称帝,改元太宁,晋诸子为王,同时大赦天下。
要命的是,天下罪人见赦,唯独不赦他们这批东宫高力,同时嫌弃他们走得慢,着雍州刺史张茂遣送他们抵边。至于强夺牛马之事,是不是也来自邺城的命令,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不知梁犊从何得知这则消息,当听完颉独鹿微的告知,苟胜也彻底怒了:“这不是逼人造反?”
苟胜脱口而出的话,引得颉独鹿微两眼发亮,当即附和道:“长功所言甚是,朝廷对我等仇视之深,恨不能将全军尽数诛除,实令人寒心......”
颉独鹿微欲拱火,可惜他并没有从苟胜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这段时间,在苟老三的灌输下,对于这些情况,苟胜在潜意识里实际已经有所准备了。
沉吟少许,面上的愤怒之色渐渐掩去,苟胜抬首,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颉独鹿微,沉声道:“梁督遣兄台来报,意欲何为?”
面对苟胜的目光,颉独鹿微不由心下凛然,不过既然被梁犊倚为腹心,托以杀头之大事,心理素质自是不差的。
定住心神,与苟胜对视两眼,颉独鹿微更近两步,低声道:“朝廷欲致我等于死地,军中豪杰,又岂能引颈受戮?都督欲率众东归,还乡保命,敢请苟氏英雄襄助!”
听其言,苟胜面上并无惊诧之色,只是脸皮抽动几许,方咬牙切齿道:“凉州近在眼前,此时举事生乱。梁督欲引众人赴死地?”
闻言,颉独鹿微正色道:“左右皆是死,何如死中求生?”
“赴凉州未必是死!”苟胜道。
颉独鹿微冷笑两声:“天王登基,大赦天下,连那些囚牢中的罪犯,都能免罪释放,独不赦我等高力,朝廷之心,还需明言?”
苟胜被说沉默了,苟雄听着却再难忍耐,冷着一张脸,看着苟胜道:“大兄,凉州路,恐怕已然走不通了......”
苟胜面色阴晴不定,同样默不作声的苟政,也开口了,不过是朝着颉独鹿微的:“梁督欲拯将士于水火,引众东归,有何计议?”
苟政遥指后方:“那些雍州军卒与监押将吏,可正虎视眈眈,对我等戒备异常!”
“此事解决之道,都督已有计较,无需担忧!”颉独鹿微自信道。
又是一阵沉默,苟胜、苟雄二兄都不作话,苟政与苟胜对视一眼,将手中一直玩弄着的尘土碾碎,转向颉独鹿微,拱手道:“烦请颉独鹿兄敬告梁督,就说高力全军,天涯沦落,万人一命,都督若为将士请命,我兄弟自无置身事外的道理!”
颉独鹿微没有作话,只是盯着苟胜,显然他也知道,苟氏部曲,苟胜说的才算。而苟胜,在犹豫良久之后,方才点头。
颉独鹿微见状大喜,抱拳以示感谢,又是一番恭维拉拢的话。离开之时,又以一种提醒的口吻冲苟胜道:“长功兄,你素以勇武知名,苟部亦以精悍著称,全军十余幢队,半数以上,已然决议举事,与朝廷争命。苟三郎说得好,我等高力万人一命,相携东向,乃是唯一出路。
事已紧急,箭已在弦,还望早做准备,及时响应!在下另有都督要命,就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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