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那个獐头鼠目的小卒忍不住骂道:“姜老贼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当今圣上都定了罪。你们这些个罪妇,以后就是勾栏里的姐儿,不就是个玩意儿吗?还当自己是什么高门贵女呢?”
那婢女绝望地闭了闭眼:“狡兔死,良狗烹!狗皇帝诬陷忠良,奸佞当道,该死,通通都该死!这样的君臣,这样的东陵,可以亡了!”
言毕,她提刀上前,一刀砍下那个小卒獐头鼠目的头颅。继而与那些围上来的御林军缠斗在一起。
她的身形犹如燕子一样灵活,辗转腾挪间,刀光闪闪,御林军已一片片倒下。
但一个人再强大,也会双拳难敌四手,也会力有殆时,也抵不过万千的敌人。那婢女一袭白裙染成了红色,已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
不断喷洒的血液,不停发出的哀嚎,将犹在梦中的姜慕雪扯回现实。
望着被团团围住,身中数刀仍拼死厮杀的少女,此刻的她犹如一尊杀神,与平时满眼孺慕之情的乖巧模样判若两人。
姜慕雪眼眶微湿,是呀,这样颠倒黑白的世界,这样吃人的朝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痛痛快快杀一场。
姜慕雪捡起脚边的剑,朝那婢女的包围圈杀去。姜府其余女眷见状,纷纷寻找武器加入战斗。
晚霞满天,尸体累累,御林军死伤无数,姜府的女眷也只剩七八个有些武艺的。姗姗赶来的锦衣卫弓箭手,将她们团团围住。
浑身血红的婢女握着一把卷刃的刀,扫视着虎视眈眈的弓箭手,狗皇帝的走狗太多,根本杀不完!
她嘲弄一笑,她枉费了老天爷额外给的这次生命。她自以为努力学艺后已变得强大,却怯懦地不敢跟阿娘相认,不敢拿回本属于她的东西,不敢直面仇人。
如果还有来生,她定然不再这样小心翼翼,她要恣意地过活!
她眷恋地看了看身侧的姜慕雪,释然道:“阿娘,我是您的亲生女儿谢清漓。我被谢清瑶害死,借用陆漓这具身体还了魂。此生未能护得阿娘周全,是女儿不孝,来生我们再做母女。”
姜慕雪闻言,心神俱震。她苦苦寻找了二十年的女儿,竟然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谢清漓的话玄乎其玄,但姜慕雪却相信是真的。
恰在此时,箭雨飞至。谢清漓强撑着飞身打落射向姜慕雪的羽箭,射在她自己身上的箭却越来越多,眨眼间便被射成了刺猬。
姜慕雪顾不得其他,急切挡在谢清漓身前。谢清漓已是强弩之末,姜慕雪回身抱住她,哀哀欲绝。
谢清漓低声呢喃:“阿娘,还能唤一声阿娘,真好!”姜慕雪爱怜地摸了摸谢清漓的脸颊。在飞射的箭雨中,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谢清漓的魂魄缓缓从陆漓身体飘出,看到姜慕雪等人的魂魄朝着一个旋转门飘去,急忙追了上去。可别人都顺利进入了那道门,她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去路。
望着越走越远的姜慕雪,谢清漓急切地呼喊着阿娘。姜慕雪笑着朝谢清漓摆了摆手,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远处走去,那道门也慢慢消失。
谢清漓又一次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在繁华又空荡的盛京城。她没有知觉,没有触觉,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奸人们额手称庆。
她看见,渣爹谢景元春风满面,举报有功,加官进爵,大摆宴席,把宠爱的小妾抬成正妻,把小妾的庶子庶女记为嫡出。
她看见,渣女谢清瑶听人禀报姜府女眷全数被射杀,眼神阴鸷地说:“真是便宜了那帮贱人,不过斩草除根,甚好,赏!”
她看到,狗皇帝楚云渊轻抚着龙椅,得意一笑:“姜府倒了,没想到这么容易,从此这东陵的江山就真正握在朕手里了。哼,朕是真龙天子,坐上这龙椅跟姜老贼有什么关系。”
直到行刑这日。
她看到,姜府的男丁被一排排地推上行刑台,刽子手冷漠地砍下一颗颗头颅,甚至连幼小的孩童都不放过。
她看到,外祖父和大哥被千刀万剐、抽筋拔骨,却硬是没有吭出一声,直至咽气。
朗朗乾坤,本应天理昭昭,可却奸人当道,黑白颠倒。
谢清漓想疯狂地杀人,想毁掉这个世界。胸中的不甘和恨意在极速膨胀,再膨胀。最后,她的魂魄再也盛不住暴涨的恨意,像烟花一样,膨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作星星点点,瞬间湮灭。
那一刻,谢清漓感到极致的痛!她想,这是一切的终点吧,六道轮回再无谢清漓!
可她是鬼呀?为什么会感觉到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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