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士笑着摇摇头,“天下哪有永生的法子?老朽活得已经够久了,说不得哪天就一觉睡过去喽。”
“永生难寻,长生可得。”庆隆帝淡淡说道,“此事,很久之前朕就与阁主讨论过。”
老方士一愣,面上笑呵呵的神情渐渐收敛,变得严肃了起来。
庆隆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庆隆帝如今不过刚刚四十,正是年富力强春秋鼎盛的时候。
但对于五百多岁的老方士来说,只是个十分年轻的后辈。
此时这一老一年轻,就这么隔着一张棋盘静静对视着。
半晌,老方士轻轻问道:“陛下决定了?”
“难道阁主不想继续延年益寿?”
“说实话,老朽自以为活得已经够长了。”
“但朕觉得你还可以再多活一阵!”
“陛下,关于此事利弊和未来可能之影响,老朽已然呈书给过您了。”
“朕看了,朕也知道阁主不会错。”庆隆帝站起身,大袖一挥,“但凡事总有得失!这般决定,亦是为了天下!”
“当真是为了天下吗?”老方士轻声问道。
“不错。”庆隆帝微微扬起下巴,“为了朕的天下!”
说完,庆隆帝伸出两指,点了点桌上的棋盘,而后离开了天衍阁。
老方士低头,目光沉凝,盯着棋盘之上。
黑子如龙,气吞山河,白子被黑子死死压制,只能仰其鼻息。
庆隆帝这是在提醒自己,方士,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跟大炎同进退。
老方士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世人皆以为是因为方士一系修炼消耗甚巨,所以选择依附朝堂。
但实际上,远非这么简单。
老方士苦笑一声,“方士一系,毕竟是有缺陷的啊……”
三百年多前,他选择助当时的大炎太祖一统天下,以为是弥补缺陷的法子。
后来,也的确助他突破了八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亲眼看着大炎朝三百年时光走过。
老方士愈发的怀疑自己选的道路是否正确。
方士的路,或许错了!
他已五百多岁,所剩寿元无几。
他还想再试一试!
老方士沧桑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清光,他抬起了手,手中的白子一直未曾放下!
‘哒!’
清脆声中,白子干脆利落的落在了棋盘之上。
原本已是死局的棋盘之上忽然风云突变。
白子忽然放弃了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大势,从斜刺里杀出一支孤军。
这一着,登时让那一大片白子彻底死绝,再无半分喘息的空间。
但与此同时,气势煊赫的黑龙亦被拦腰截断!
如此看来,白子只余点点孤军,而黑龙虽残,但依旧不死。
只是此时已无对弈之人,棋盘上纵横三百九十一个点位,千万种变化,即便是老方士也看不出接下来棋局会如何发展。
“但至少,这一子还是落下了……”
老方士喃喃自语着。
……
……
宁州府城。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道赤色流光带着煊赫的威势,毫不掩饰的向着府城中直冲而来!
“什么人!”
大喝声响起,一道光幕从府城的城墙之上亮起。
与此同时道道阵纹亮起,若干方士出现在了此处。
“哦?”流光止住,现出红玉的身形,“有点意思,这阵法甚至够阻挡我一阵了,不拿出点真本事出来,还不好破。”
“师父,咱们和佛国的和尚不是一边的。”谢凡在一旁无奈提醒道,“用不着帮他们破了方士的阵法。”
红玉点点头,看向周围的方士,“让老娘进去!”
方士们惊诧不已,互相看了看,一位六境方士身形闪上半空,在红玉身前立住,拱手道:“敢问来的是哪位?”
“呵,除了红玉那婆娘,哪还有这般疯疯癫癫的七境?”
一道有些阴冷的声音从城中响起,周围的方士都是微微一凛。
那是今日下午刚刚到达府城的护国公!
红玉眉头一挑,冲着城里冷声道:“唐景!正好,三十年没打交道了,这次顺便也再揍你一顿!”
谢凡微微一愣,自己师父跟这位大名鼎鼎的护国公还有过节?
一旁的方天河轻咳了一声,“这个,在下听老师说过,三十年前,红玉真人曾到京城游历,与护国公,嗯,切磋了一番,据说不分胜负。”
谢凡恍然,懂了,八成是青阳宗经不住红玉霍霍了,就劝她下山霍霍别人去了。
然后她就一路溜达去了京城,惹了些麻烦。
“也是在那次,老师与红玉真人相识。”方天河补充道。
“呸!什么不分胜负,分明是唐景见打不过找借口开溜了!”
谢凡看向红玉,“那为何在后来的三十年里护国公比师父先突破七境?”
红玉破七境才几个月的时间,护国公可是好些年了。
红玉微微一滞,瞪了谢凡一眼,“你是哪边的!”
城中传来唐景冷冷的声音,“大敌当前,本王没兴趣与你这婆娘计较,你要助本王就下来,要不是就早点滚回你的青阳山。”
红玉眯了眯眼,带着谢凡和方天河向城中落去,一旁的方士连忙放行。
红玉的声音冷了几分,说道:“唐景,少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跟老娘说话。
“老娘来不是为了帮你,你唐家怎么样,老娘没兴趣,老娘来这,是为了砍那些秃驴。
“你要是惹恼了老娘,等砍完秃驴老娘回头连你一并砍了!”
……
宁州府城的外面,黑夜之中。
青玉茫然的盯着红玉和谢凡,口中喃喃着。
“那女人是谁……好熟悉……为什么她能和他在一起……为什么……”
青玉呢喃着,晃晃悠悠的向着府城走去。
那层甚至能阻挡红玉一阵的阵法,对她却似乎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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