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房子怎么办?还租吗?”在忆良心里,东方岩已经是自己的弟弟了,他的事他都记在心上。
“不想租了。等爸妈回去了,10月我就退租了吧。租不起。再说我一个人住那么多房子浪费干啥。”
“嗯,行。到时候再看看别的房子吧。可以搬到朝阳这边,上班还近。”
晚上回到家,忆良问完了稻子一天过得如何,有没有跟小朋友玩什么游戏,有没有向老师提问题等日常问答之后,把稻子送到楼上自己的小床上,下楼梯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琢磨再三,不知道这样合适与否,最终还是给东方岩打了电话。
“石头,白天的时候你说你的房子快到期了。我当时没想到,其实,你可以搬到我家来住。我那房子多。又只有我跟稻子。要是你觉得方便的话。”
“阿良,这,合适吗?我怕稻子不习惯,你方便吗?”东方岩激动又不安。
“有什么不合适?稻子最喜欢你了。我呢,我又没有约会,没有女人,我最方便了。家里太大,没什么人,还怪冷清的呢。”忆良不惜自嘲。
“约会,女人。这个不好说吧,万一到时候有需要了,我可就尴尬了。”忆良分明听到东方岩在电话那头坏笑。
“臭小子。我怕是你到时候自己不方便吧!我可说好了,不准带什么乱七八糟的女朋友回家里过夜,不能给稻子做不好的榜样。”忆良反击道。
“天地良心,我是多么专一忠诚的人!”
“得啦!那就这么说定了。你那边到期了赶紧退房,就搬过来就行了。”
东方岩无限感激地挂掉电话。
东爸东妈放心不下家里的老人和果园,这次来北京住了两个月,世面也见过了,儿子呢,也有了相处的对象,女儿也顺利上了大学。他们的心暂时也就放下了许多。临走前几天,东妈教稻子剪纸,把稻子的侧面像、正面像、顽皮时的样子、笑的样子、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样子、和爸爸在一起的样子、和他的一双儿女在一起的样子都画下来,做成了剪纸。稻子惊呼厉害,自己也要学。东妈答应她以后再来北京就教她。东妈剪的那些栩栩如生的剪纸,忆良都裱了起来,把它们跟东方鹤给稻子画的那幅素描挂在了稻子的房间里。这个房间现在真正充满了人情味。
东妈还保留了一套稻子的剪纸,她想着给自己果园里的苹果在套袋之前贴上,苹果就会被晒出剪纸的轮廓。等有了稻子轮廓的苹果成熟了,她就把那些最好的苹果寄给稻子。
她挑了最好的几棵苹果树,满怀希望地做好了准备。
分别的场景总是令人不想面对。东爸东妈来北京的时候只提了一只行李箱,现在回去的时候,变成了两只。多余的一只里全是东方岩和忆良给他们买的礼物。忆良对他们这两个月来对稻子的照顾千言万谢,稻子一直抱着东妈舍不得下来。东方岩为自己没有房子不能让父母继续住下去而感到难过,东爸却说这不是房子的问题,是他们老俩口家里还有好多事,最重要的还有东方岩的姥姥要照顾,他们不能就这样住在北京。东方鹤长这么大,即将第一次和父母分开,心里的不舍和难过让她都说不出话来,临了只能说一句“爸妈,你们要保重身体。放寒假我就回去了。”东爸笑了:“这才刚开学,就想着放寒假!真是一点也长不大!”东方鹤这才破涕为笑。
“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问你哥就行。你在你哥这,我放心得很。”东妈最放心不下的也还是小女儿。
“这是我的地盘,你们就放心吧。有事啊,有你哥给你撑腰呢。”东方岩拍着胸脯转向妹妹。
“稻子!要听爸爸的话哦。稻子最懂事,最乖了。记得经常去看爷爷奶奶哦,他们最挂念的就是稻子了。”东妈这话也是说给忆良听的。她为忆良和父母之间关系的缓和很是欣慰,她想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们这次来,机缘巧合,给这个家庭注入了润滑剂。怎么说,也是好事一桩,功不可没。她希望这种缓和会慢慢变成毫无罅隙的真正的爱的融合。
总是要道别的。东爸东妈不得不进去安检了。东方岩担心他们不会,反反复复叮嘱了好多遍,搞得东爸都听烦了。
“你儿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东爸故意对东妈抱怨。
“你们来的时候是坐火车,还是小鹤陪着一起来的。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次是你们单独回去,还是飞机。你们不是没坐过飞机吗?我就多说了几句呗。”
“真是个娘们!完了完了!”东爸看着儿子无奈地摇头。
其他人反而被他们逗笑了。
“好啦!你们快回去吧!路还蛮远的。开车小心点。儿子,你得好好工作,别给忆良丢人!还有那个结婚的事,也抓紧吧。你跟吴桐都老大不小的了。我跟你妈回去就准备准备。”
“准备啥?”东方岩哭笑不得。
“你别管了,说了你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小鹤,好好念书。你是我们全村的骄傲,要继续保持!不准谈恋爱,小岩,这方面你要多管管她!知道吧?”东爸继续分派组织上的安排。
“行了!忆良啊,你好好生活,我儿子就拜托你了。他要不合适,你也千万别勉强。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傻,太愣,一根筋。照顾好稻子,要是有合适的,也看看。”说这话时他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他不便在稻子面前明说,他想让忆良再续弦。“稻子怎么着还是应该有个娘。”这是他们没说出的话。“多去看看你爸妈!”他对忆良的嘱咐都完成了。
“稻子,爷爷奶奶回老家啦!冬天的时候苹果成熟了,我们给你寄好吃的苹果,稻子要等着哦!”
“嗯,爷爷奶奶再见!”
“再见!再见!大家都保重!多吃饭!身体最重要!”
“再见!”
他们目送两位老人进了安检口。
“走吧。咱们回去吧。”忆良拍了拍东方岩的肩膀,他正呆呆地望着安检口,好多人在排队。他看到自己的父母,一人一个行李箱,还背着两个背包。他知道他们回到家乡,又要开始起早贪黑的劳碌,为自己的儿子准备结婚的礼金、为女儿的未来规划着。他们能做的尽管不多,但是他们会拼尽全力,用他们所能想到的、所能做到的,为这一双儿女奉献着自己的一生。
东方岩多么想留下他们,不让他们再回去劳苦,但东爸东妈并不觉得在农村就是劳苦。他们这一阵看着年轻人在大城市里打拼,深感其中的不易,丝毫不亚于农村人。他们常说,在乡下,只要付出体力,按时节播种,按时节收割,不偷懒就行而在城里,所有的人都忙忙碌碌,奔波不已,却没工夫吃饭,没时间睡觉,没办法结婚。他们脸上的笑容都很少。他们的内心太多挣扎的痕迹,太多的不安,太多的担忧,太多的不知所措,太多的苦都没有人诉说。在这个钢筋水泥混凝土和立交桥地铁组成的空间里,他们实在是无法找到那种土地的清香,那种人赖以生存的亲切感。他们虽然也想在儿子这里帮助他做饭、看着他顺利结婚、帮他带孩子,但是他们还是想念自己的家。东方岩知道他们心里的矛盾,他们的矛盾也是他的矛盾。他仿佛又透过父母看到了故乡的果园,看到了那幅他已融为画面一部分的山水图。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