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作证啊。我在把这位喝醉了的客人叫出租车。”东方岩冲着店老板喊道。
透过玻璃门,店老板看见吴桐再次甩开了东方岩的手,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东方岩只好向刚刚招到的出租车司机道歉,同时忙着去追歪歪扭扭快要走到马路中央的吴桐。
“哎哟!这位同志,我求求您了。别跟着我行吗?我还没醉到回不了家。我谢谢您的好意!上帝祝福你!”吴桐醉醺醺地说。
“这位姑娘,您现在都影响公共交通秩序了,您自己不要命,也不能这么害人吧?”东方岩的激将法似乎起了点作用,吴桐听到这话,眨巴几下眼睛,往马路牙子上退。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您真是好人。谢谢啦!我家就在附近。您放心吧,我能走过去。”说罢就去背包里掏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明天您再打我电话,检查一下我是否没出事。这可以了吧?我的叔叔。”
东方岩接过名片,又好气又好笑。
“行了,再见!不用跟着我了。”
东方岩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她踉跄着往前走。他小心地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姑娘还在哭。东方岩从后面只能看到她不停地用袖子去擦眼睛。她的背包掉了两回,他也忍住没上前帮她捡。
远远地看着她走进一个小区,掏出门禁,东方岩终于放心了。
谁知吴桐一进大门,就摔倒在了地上。
晚上东方岩还是放心不下,按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没人接。他洗漱完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他开始坐立不安。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贸然担心实在不妥。
在这个大都市,谁不是自己默默地承受一切,就算伪装,也要坚强。又有谁不是层层包裹,不将自己脆弱的心轻易示人,在这个海潮汹涌的城市,陌生人可以肩膀贴着肩膀挤在狭小的地铁里,但是人和人的心之间却只能隔着万水千山。大家为了各自的初衷,搭上了同一趟列车,但是目的地却各有不同。东方岩不得不把自己抽离出来看着这满车厢的人群,悲哀地想起老家的旷山野岭。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在这待着?明明已经这么拥挤了,可是早高峰的时候,还是会为了挤上这一趟的地铁而拼尽全力,上了车后又因为隔壁的大汉挤到了自己而怒气冲天、破口大骂。他觉得来北京这么多年了,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差了。虽然在拥挤的时候他能忍着不骂人,但是他的眉头明显皱着,久而久之,眉头都舒展不开了。
无数次东方岩在镜子前看自己,西北人的长相本就偏着急,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可能快50岁了。30岁与50岁之间可不就是一眨眼的事吗?他还记得自己20年前的样子,一个只知道打架、爬树、掏鸟蛋的顽皮小子,那不就是昨天发生的吗?那时候的他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20年!20年是怎么过去的?这20年,他似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好。什么也没成功。谈恋爱分手,似乎就等于还没爱过。那些说什么爱过就成长的狗屁话都见鬼去吧。他还是不知道怎么爱。就像完全没有爱过的男孩那样。30岁的男孩。
北京太大了。大得让他来不及长大就已经老了。
他明明睡下了,还是最后一次拨通了吴桐的电话。他没抱希望,也没设想。
“喂?”电话竟然接通了。
“哦。那个,我是……叔叔。”东方岩一时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对方不过是一个醉鬼,也许根本就不记得他了。“知道你没事就好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啊??”吴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啊!不好意思!我头好像撞破了。”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吴桐并没有清醒过来。
“姑娘,你在哪啊?姑娘,是在自己家里吗?”东方岩关切地问。他脑海里出现了无数可能。
“啊!我在我的床上。”姑娘傻乎乎地说。
放下电话东方岩重新穿好衣服。地铁已经停运了。他打车到了白天那个饭店,然后顺着记忆,不是很确定地走到吴桐的那个小区,找到记忆中她进去的那个单元。可是他没有门禁卡,也不知道吴桐的房号。于是又打她的电话。
她的脸颊上有一块小小的凝血,刚打开门就栽倒在东方岩身上。吐了他一身。
要不要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东方岩犹豫不定。等他擦干净吴桐的脸,把她重新扶到床上后,他轻声问道:“你不是说头破了吗?在哪?我帮你检查一下吧?”
吴桐的脸被痛苦洗过似的,眉头紧皱着。她没有睁开眼睛。“谢谢你!”她含糊的声音近乎嚅嗫,东方岩听见了。
这是不是奇遇?
第二天早上,东方岩被六点的闹钟吵醒。他在一个陌生女人家里的沙发上睡了一夜!这一发现让他迅速清醒,几乎是跳着下地的。吴桐不在床上了。他狠命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飞奔出去,他上班要迟到了!
一整天他都没办法集中精力工作。他猛地想起他那件被吴桐的呕吐物弄脏的薄外套还在她家的卫生间里。
事情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他不过是做了一个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做的吧?他没有过分热心吧?他只不过担心一个姑娘的安危。这份担心在这个忙碌、冷漠、虚浮的城市中过分了吗?
“我还要给她打电话吗?”东方岩思忖着。“该不会被什么坏人抓走了吧?会不会被贩卖到哪去了?哎呀!”
“喂你好!”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活力满满。
“哦,那个,我是……”他实在是不想再说自己是“叔叔”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那个,你都好了吧?早上我没看到你,应该是上班去了吧?那个我……”
“哦,是叔叔啊。嗯。我没事了。在上班呢。晚点给你电话。”说罢就挂了。
“呵!挺忙啊?脸都破了还去上班,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东方岩撇撇嘴,笑了。
下班后,东方岩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个小区了。他在楼下的蔬果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蔬菜,再次敲响了吴桐家的门。
“我刚把你的衣服给洗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可能要明天才能干,然后我再还给你吧。”吴桐正在洗手间里洗衣服。
“你刚下班就忙这些干嘛?不着急的。”东方岩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真的不好意思,我昨天失态了。还吐了你一身。啊!想起来就……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吴桐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两个人都笑了。
“昨天你真是……那家伙!真是!”东方岩感觉词穷了。
“我昨天是不是哭了来着?”吴桐停下手里的活,从洗手间里出来,准备给客人倒杯水。东方岩一直站着,手里还拎着刚刚买的果蔬。
“你傻站着干嘛?把东西放下,喝点水吧。”吴桐正要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他这才反应过来。
“嗨!你看我这。我都忘记了。”他更加不好意思了。“我刚经过楼下,买了点水果。我看你是自己做饭的,也就顺道买了点蔬菜,你可以做着吃……”东方岩说着说着觉得对方似乎难免会曲解了他的意思,有点说不下去了。“额,我不是要在这吃饭哈。我的意思是……”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谢谢你啊!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活!”吴桐笑了。“喝点水吧。我把衣服给洗了,一会请你吃东西。”吴桐引导他在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
“那个,我其实会做点菜。要不然我去厨房做饭吧。我一般也自己做饭的。”
后来东方岩和吴桐每次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这一幕就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买菜留下来做饭的,我发誓!”东方岩一本正经地说。
“那我是相信呢?还是相信呢?还是相信呢?”吴桐配合地逗他。
“你当然得相信我啊。必须相信。我是看外面的饭不干净,又不好吃。还担心你会接着要啤酒呢。万一,万一,你要是又喝醉了,可就再也碰不到我这么好的人了,我跟你讲。”
“哎哟!谢天谢地啊!谢谢天上掉下个活!”
东方岩一直觉得这一份爱情是他生命中最鲜活最真实的。她就像个外星人,不经意闯入他的生活,从此他的世界一切都有了颜色,有了新的盼望和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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